他们勉强和她握握手,强装欢笑,忍受她在河北的胡作非为,比如剿匪剿到某个坞堡里,发现坞堡主人也参与了打家劫舍后连坞堡一起平推;比如说坞堡主人原有一个显贵姻亲,姻亲带了礼物登门告罪,想请她法外开恩,她一概不理;又比如说冀州数郡重建秩序,有人听说就赶紧大肆置办了些田地,都是从农人手中便宜收来,等她到了,又勒令他将田地吐了出去,至于农人已经将钱粮用作过冬物资这种事,那欠就欠着吧,开春再说。
不错,他们此时是能忍的,但来日呢?主公若想大刀阔斧地重建河北,就不能留太多旧世家,但那些人原本已经作了缩头乌龟,要杀总得找个罪名出来明正典刑,否则无以服众呀!
她看着他,“然后呢?这和刘氏钉我小木人有什么关系?”
司马懿那藏在眼皮下面的阴恻恻目光动了动,“她一人得知将军名讳也就罢了,如何得知将军的生辰,又得了将军的头发呢?此中必有勾连哪!”
她沉默了一会儿。
【她知道我的名讳,】她说,【还知道我的生辰,你信吗?】
【你指的是那个如果当成小说女主角名字刊登在小报上就会被读者疯狂批评骗字数的东西吗?】
【……就是那个。】
【以及你大头朝下砸进孟津山中的日子?】
【你不要再说了。】
她有点痛苦,想扶住额头,但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又赶紧将身姿坐正。
她现在能跑能跳,司马懿都琢磨要罗织罪名给某些人夷个族,这她要是真就扶额痛苦状,那她就变成司马懿的共犯了。
“先生怎么能出这样的主意呢?”她指责道,“岂不知主公收服河北人心何等艰难?若风波一起,倒叫曹操得了利!”
她这话说得很重,但司马懿一点也不慌张,甚至那张阴恻恻的小脸还露出了一个变态的笑容。
“明公与曹公,确是各取所需的。”
这一刀下去,河北必然要动荡一阵子,会死更多的人,现在投奔曹操的人更会死心塌地,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但然后呢?
即使得到这些钱粮,曹操就连并州都控制时日尚短,哪来一个深耕的根据地与刘备对抗?况且到时候,刘备还可以举起一只陆廉砸过去啊!
刘备虽然失去了这些钱粮,但投奔曹操的人既不能守故土,宗族子弟想再举孝廉茂才也难了,进而失去了成为地方官的可能,最后朝堂无人,只能被连根拔起,留下肥沃的土地给河北百姓休养生息。
因此如果借巫蛊大肆杀一波人,的确正中曹操下怀,但对刘备来说也有利可图,司马懿要是懂网络用语,会说曹操要提纯,刘备要腾出位置来,本质都要吃世家的肉,借了刘氏这双筷子而已。
现在这双筷子就摆在她面前,看她怎么处置了。
“
她只是个疯妇。”陆悬鱼说。
“她是袁绍之妻,真定刘氏旁支。”
“她还是袁谭袁熙之母呢。”
司马懿不为所动,“平原公亦留不得此二人。”
她刚想说点什么时,忽然又有人跑进来了。
“将军!平原公请将军过府一叙,另遣二百甲士来替将军扫除庭院!”
陆悬鱼站起身,“我这就过去。”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我没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去后院打扰袁氏女眷,主公的兵也不许。”
太史慈震惊地望着她:“将军难道不欲掘出木人?!”
刚刚那个沉凝冷峻的女将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点烦恼的陆悬鱼,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牙疼似的神情。
“那东西么,”她嘟囔了一句,“其实不挖,也不会怎么样……”
今天的主公穿得很好,她讲不出那是什么料子,只觉得姹紫里带着嫣红,坐在上首处,很是流光飞舞,尤其和身旁的男人比起来就更鲜艳了。
他身侧坐了一个中年男人,衣冠非常朴素,但神情很端肃,见到她时也没有冀州世家那种又爱又恨又惧又怕的复杂神情。
他只是抬起眼睛望向她,严肃,不发一言。
她看了这个架势就有点迷惑,转头再去看主公。
主公也一脸的严肃,“辞玉近日有恙否?”
“无恙,无恙,”她赶紧摆手,“主公记挂我,我很高兴,但其实我身体一直很——”
她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主公没
有继续听下去,而是看向了身侧的男子。
“这是孤的大将军,”他说,“乐陵侯陆辞玉。”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仍旧不发一言。
“这是五斗米道的张师君,自蜀中而来。”刘备又介绍了一下。
陆悬鱼瞬间悟了。
“主公介绍得不全。”她说。
刘备迷惑地皱起眉,“如何不全?”
“我还是列缺剑,灭世佛,五雷贤师,以及受百姓们供奉的,会打雷的小陆将军。”她说。
主公不吭声了,旁边的张师君也不吭声了,都一脸羞耻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