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麻烦就这里下车。”徐知苡带了点急腔对着出租车司机说,车门一打开,她来不及撑伞,就这样冒冒然跑进了雨中,很快,稀稀疏疏的雨丝就打湿了她的鬓发。
浓郁萧索的夜色下,身着米色针织裙的少女快步走到穿着黑色刺绣套头卫衣的少年身边,颤着手一把拽住了少年裹着凉意的修长指骨。
雨水混着污浊的雪水留了一地都是,昏黄暗淡的路灯氤氲在砖红色的地砖上面,反射出一种瑰丽的妖冶。
前面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徐知苡牵着身边的人往那走,被牵的那人安安静静的跟在她后面,两只手一冷一热,有滚烫的温度流淌在交缠的两只手里面。
陈嘉屹瞥了眼握在一起的两只手,随即垂下眼皮。
便利店灯火通明,徐知苡走进去要了两把伞,扫了钱,不顾营业员异样的眼神,径直走出去。
檐下的少年低着头立在那儿,宛如被人打断了傲骨,浑身散发着一种颓然无力的气息。
徐知苡见过乖戾倨傲的陈嘉屹,也见过站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陈嘉屹,还有桀骜无训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陈嘉屹,唯独没见过今天晚上的陈嘉屹。
一个落魄颓然,跟之前截然相反的陈嘉屹。
黑色的卫衣外套上正滴着水,徐知苡默了默,摸出包里的纸巾递过去,她自己都没有擦,只想着这么冷他可能会感冒。
眼前的手指葱白纤长,指甲泛着淡粉色,如同上好的凝脂玉,被水浸过般温润光滑,陈嘉屹不错眼的看了会儿,没接那纸,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一字一顿的开口:
“可怜我?”
他的声音有种磨砂过的喑哑,却清晰无比的传入了徐知苡的耳里,她抿了抿唇,把纸巾又往前递了一下。
陈嘉屹扯了下嘴角,说:“不需要。”
他语气算不上好,甚至还带了几分冷漠。
但少女还是维持着递纸的姿势,脸上是淡淡的倔强。
良久,手里的纸巾才被人拿走。
陈嘉屹捏着手里的纸,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他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淡白灯光下的少女。
上身披了件鹅黄色的毛呢外套,奶嘟嘟的显得人异常娇小,半长的针织裙自然垂落在纤细的脚腕处,细细的脖颈下是条格纹淡色系围巾,她全身也被打湿了,细密的水珠黏在布料上,在灯下发出晶莹的光泽。
被雨水洗过的眉眼不显狼狈,反而越发衬得光华清丽,只是唇色有点发白。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湿润的雾气缭绕在两人之间,徐知苡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一幕,心揪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有心想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却在瞥见他伤痕累累的右手时失语了几秒钟。
刚刚她拽他的是左手,所以没有发现他右边的手正淌着血。
陈嘉屹今晚情绪很糟糕,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这样子,对于他来说,过年代表着噩梦,今天是噩梦重现的日子。
徐知苡感觉到他一瞬间升腾起来的戾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下意识的牵起了他的手: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重新进了便利店,披在肩上的发丝像被雨丝蒙上了一层轻纱。
没一会儿,徐知苡就出来了,手里多了个袋子。
便利店外面放了张休闲长椅,此刻没有人坐,她就坐在长椅上帮陈嘉屹上了药。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陈嘉屹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很久,他也被淋了雨,前额的碎发湿湿的搭在他冷白的皮肤上,两种极致的色差让他的眉眼呈现出一种变态的白,夹杂着锋利的戾气,周身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可偏偏,这么一个仿若高岭之花的少年,此刻却任由旁边的少女摆弄,那折弯的脊背,似乎在宣告着他为她俯首称臣。
路过的两位女孩子打着伞,望见这一幕,眼底盛着满满的羡慕。
两人走远了,回头再看,却看见少年抬起冷白瘦长的腕骨,在为女孩子擦着发丝上的雨丝。
那双淡漠的眉眼里,神情专注的就好像他眼里只有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