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然后便安静下来,他也没说话,只看着她,默默地。
可她随即听到叹息声,轻得像是幻觉,他开口问她,“不怕吗?”
他语气温柔,她刚才还镇定而有条理地说了那么一长段话,这时却忽然哑了,但身体的姿势是坚持的,不打算做出一点让步的样子。
他见她这样,也不再坚持,慢慢说,“那你过来。”
她挨近他,他说,“右边。”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在他右边坐下了,身上突然一暖,是他打开大衣,将她包了进去。
董知微一惊。但是身体已经与他贴在一起,手也再一次被他握住,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手已经够冷了,可手指碰到他的,冰冷的感觉差点让她惊叫。
为什么他的手会这么冷!
她慌张起来,可身体一动便被他阻止,握住她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要她再挨近他一些。
他从来都是个坚强有力的男人,可这样轻轻的一个动作,竟让她心都缩了起来。
她便再不敢动了,靠着他,等他说话。他看着她,许久,最后却只是低下头来,他比她高许多,坐着也一样,低头的时候,嘴唇便贴在她的额头上,说话时像是每个字都直接进入她的身体。
他说,“对不起,知微,你知道我……”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可喉头剧痛,眼前也开始模糊,脸上潮湿,用手一抹,原来是自己在哭。
她还来不及说话,头顶高处突然传来异响,强烈的光柱随即交叉照射下来,有人大叫,“看到了,车在下面,快过来!”还有更多的人声在陡坡上响起,静寂被打破,耳边充满了噪杂的声音。
她狂喜,用力握着袁景瑞的手说话,“有人来救我们了,有人来了!”
天已经全黑了,光柱还未照到他们所在的地方,他在黑暗中很轻地“嗯”了一声,原本贴着她的脸落到她的肩上,像是靠着她睡着了。
她在一瞬而过的狂喜之后又被无限的惊恐席卷,她用手紧紧抱住身边的男人,张开嘴用这辈子发出过的最大音量大叫,“来人啊!快来人!我们在这里!”
赶来的车有数辆,救援工作展开得非常迅速而且有效,很快就有人从高处下到董知微的身边,许多人对她说话,还有人试图将她架起来,但恐惧让她声音扭曲,并且死都不愿意松开自己的手。
然后有人弯下腰来,伸手将她的手指掰开,并且在她耳边说话。
“放手。”
那声音异常冰冷有力,冰凌一样刺入她的耳膜,她一个激灵,顿时意识清明。
在她面前弯腰的是一个五官清秀的男人,皮肤很白,第一眼看上去还有些文弱,可眉眼阴冷,这样一开口,其他人都立刻安静下来。
但另一个声音打断他,叫他名字。
“尹峰。”
是袁景瑞,已经把眼睛睁开,有气无力地吐出这两个字,脸上居然还露出一点笑来。
被他叫出名字的男人就把眉头皱起来了,嘴里说着,“原来你还没死。”又回过头去,“你们来这里看风景的吗?医生呢?担架!”
周围的人立刻动起来,担架被送过来,张成一直昏迷未醒,有个明显是医生摸样的男人大致检查过他的情况之后很快便让人用担架将他抬了上去,还走过来对尹峰说话,“张成撞到头了,休克,硬伤还好。”
“这儿还有人。”
“我知道。”那男人过来蹲下,伸出手准备检查袁景瑞的伤势,所有的探照灯的光都被打向这里,明晃晃的一片光亮,顿时亮如白昼。
董知微在这样强烈的光线中,看着袁景瑞,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带她上去。”袁景瑞的眼睛在强光中眯了起来,但也没有抬手遮挡,只对尹峰开口。
尹峰转头,再次看了董知微一眼,这次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点,医生已经开口说话,“左手臂骨断了,还有肋骨也有问题,情况很糟糕,先生,你自己不知道这种时候乱动的严重性吗?万一肋骨断裂刺破内脏,不管是肺还是脾还是什么,都很可能会内出血致命的。”说完又转过头来看尹峰,“你朋友?怎么这么能撑,这都不死过去。”
尹峰轻轻地哼了一声,说了句,“听到没有?”
袁景瑞咳嗽着,“司机是你的人,不拖出来让他死在车里?”
尹峰板起脸,“那她呢?你的女人?”话说到这里,眼前突然一花,有人跨到他面前来说话。
“我是袁先生的秘书。尹先生,刚才医生已经说了,袁先生的情况很危险,能否请你不要和他说话了,先把人送到医院急救要紧。”
说话的是董知微,身体在抖,声音也在抖,可语气坚定,没有一点迟疑,让人感觉如果尹峰还要继续与袁景瑞的问答。她就会用手把他推开,强迫他让出道来。
几个男人同时愣了,最先笑出来的是那个医生,“嘿”的一声,也不知是吃惊还是有趣,然后是袁景瑞,却是还未笑出声便咳嗽起来。
尹峰就是脸一沉,“医生说你很危险,不想死的就别笑了。”说着又回过头去,“人呢!都过来帮忙!”说完就走,都没再多看立在他面前的董知微一眼。
就有人抬着担架过来了,医生站起来指挥,还不断提醒,“你们抬他的时候小心一点,小心断骨,别伤了内脏。”
董知微急问,“会有危险吗?”
医生点头,“会啊。”
她的脸立刻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