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多久没有吃过安眠药了?
她觉得自己渐渐地在好转,可是她又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好法是好还是坏。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那些妇人的闲聊。
“那些有钱人真是奇怪,每天都跑到你这儿来帮忙,这一晃都快大半年了,感情还要在这儿蹭年夜饭啊?”
“哎呀,怎么能这样说,小贝是个好孩子,总是遇到了啥难事了,才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到这边来住的,再说了我瞅着这闺女啥都好,就是有些闷。”
“照我说啊,都是给钱害的,你要说啥天大的事儿过不去的?要是像咱们这样的,啥没见过?去年地震的时候,啥都没了,这日子还不是照样过?还能让你找个清净地儿疗伤?都是臊得慌,要是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能有这份闲情?”
“我看也是,你看人家西村那女的,地震那会儿,她男人死的时候不是哭得死去活来的,结果呢?半年之后就另嫁了。现在日子不是过得挺好?听说还有了身子,能有啥天大的事,躲在这一天到晚不见人的?未必她没有爹妈了?要是她爹妈找不着人,那不该有多着急呢?我看着这也是个不懂事儿的。”
……
朱小北没有进去,一个人沿着原路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这样的自我放逐,是在虐人还是虐己呢?
十年一品,温凉如意
486天,言若海记得很清楚,他有整整486天没有跟朱小北说话了,即使见面也是寥寥可数。
如果有些事情,当下不能解决,沟通,发泄,抱怨,都无法迈过去的时候,我们只能把命运的裁判权交给时间。
上一次,朱小北打着手势跟他说,她要离开。
他开口问她,去哪?去多久?
她摇摇头。
他说,小北,无论你去哪里,去多久,记得,要回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冲他挥了挥手。
再见。
他很怕,这是再也不见。
他知道她在哪里。其实也不远,开车不过就是两个小时。
但是,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一次也没有,仅仅只是远远地看着。
那个新开发的别墅区,拍套设施不够完善,一到冬天和夏天就容易停电停水。他不知道她在那样空旷的空间里做了些什么,又如何打发这样的时间。
后来,他发现她每天清晨都会从别墅的后门出去,翻过一小山,去到农家聚居的地方。
夏天的时候,她的脸会晒得很红,额头上都是汗水,发丝紧贴着耳际,是一种劳动过后才会出现的红晕。
秋天的时候,他会注意到她的手上有时会贴上创可贴,他不知道她会在那边做些什么,才会把自己的双手弄得伤痕累累。
冬天的手,这里其实很冷,没有雪,但十天又九天都是阴雨绵绵,那种阴冷冻彻骨髓,可是她还是风雨无阻,天还蒙蒙亮就戴着帽子,裹着围巾出了门。
他总是这样想,有点事做总是好的,可是他也知道她这样是在逃避,逃避一切,包括他。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没有办法冲上前去对朱小北说:“小北,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小北,回来吧。我们都好好的。”
“小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
他没有办法。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在他烦躁不安的时候,在他心血来潮的时候,在可以是任何一种时刻,他会开两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静静地把车停在她院子外面,然后静静地等待她的出现或者不出现。
大多数的时候,他并不能看见她。或许她不在,或许在,但不会出现在他视线可及的地方。但是,就那么静静地守着,也是好的。至少,他知道,她在这里。而他,不离不弃。
命运就是这样,因果循环。在之前的八年,她等他,用她最好的青春和时光。在那之后,换他来等她,等她的心魔消除,等她的除去巫山。
或许能等到,又或许等不到。
岁月堪伤。
想来,要是当初能少一些旁骛,少一些骄傲和自持,他跟她断然走不到如今这样的死胡同,他们的关系陷入死结,不是想解就能解开的。明知放不下,明知非她莫属,可是,他找不到这团乱麻的结点,无从解,无解。所以,就这么僵持了下去。就在他以为,他会把这样一个角色演绎到天荒地老的时候,朱小北终于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那是一个清明。
朱小北出现在墓园。
他知道她会去,很早就把车停在了墓园外面。他想得很简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了。
可是,她出了墓园,就那么径直地走到他的车前面,拍了拍车窗。
“言若海,我想跟你谈一谈。”
言若海吃惊于她的主动,可是在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下完全看不出端倪,他甚至有着隐隐的恐惧,对于答案的恐惧。
不知道这样的谈谈,对于他而言,到底是,还是终点。
“再过一个月,舒允文就死了两年了。”朱小北缓缓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言若海做不了声。
是的,居然不知不觉就已经两年了。
dh、舒弭、何维彬、舒允文,连同姜敏娜,这些曾经在朱小北生命频繁出现担任着各色角色的人,都已经彻底消失两年了。
“你不想知道我刚才跟他说了什么?”她看着他。有多久没有看见他了?她问自己。其实也不算太久,很多很多个梦里,他都出现过。真奇怪,她常常以为真正的思念是不会出现在梦里的,但是她却频繁地梦见他。每次醒来,都伴随着灵魂的阵痛。她从来没有用那么长的时间去爱一个人,等待一个人,然后再去遗忘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