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宫,可康熙却在第一时间召见了朱三太子,地点也别有深意地选在了南熏殿。
此时的朱慈焕已是位年过七十的白发老者,老到即使连康熙见了他的模样也是连连摇头——
“看来,你就算是有反清的心也没有复明的力了……朱三太子……找了你多少年,今日,总算是可以面对面跟你说说话儿了。”
朱慈焕凄然一叹,双膝跪拜:
“皇上,草民给您行礼了。草民只是乡下的一个私塾先生,根本不姓朱啊。”
“哈哈~”康熙一声爽朗的笑,“行啦!都进了宫了……这倘若是一般的老百姓见了朕,只怕是早就吓得双腿发软,哪还说得来你这些话。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王之明。哦,王之明……明之王,好名字!崇祯皇帝的儿子,是不该忘本的……朱慈焕!朕没叫错吧!”
“这……这……”
康熙的伸手拉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这这的了,都这把岁数了,还瞒它做甚?”
颓然跌坐在一张椅子上,朱慈焕的面色灰白一片。
康熙张手一挥,继续道:
“这里是南熏殿,你应该很熟悉,据说,这里是前明皇子们读书的地方……朱慈焕……这书……你读着了几年呢?”
猛地回头,一瞬间,儿时的记忆又在脑中翻涌而起,兄弟姐妹的诵书声,先生的谆谆教诲,一声一声一句一句地重现在了眼前……再一回神,已是泪流满面。
康熙压住了他的肩头,情绪这才平稳了下来。
“……快七十年啦……唉!……没错,我就是朱慈焕……”说着,抬头看了看康熙,然后出料意料的,这前明的朱三太子竟带着满成的诚恳之色跪在了康熙面前——
“皇上,草民叩谢您了!”
康熙微笑:
“你,和你的家人已经都被朕关在了宗人府大牢里,何来言谢呢?”
朱慈焕一个头磕了下去,道:
“圣上有大恩于前明……按理说,前朝陵墓就算是被毁了也是……也是说得过去的,可是圣上不但对它加以修建,还屈躬祭奠,如此大恩,怎能不谢?”
“哈哈~~”又是一阵笑,“朱三哪,既然有如此之心,却为何还要在民间蓄意谋反呢?”
朱慈焕摇摇头:
“皇上,您方才也说了,像我这样的,就算是有反清之心……也没有复明之力了。我已七十有余的人了,年轻力壮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谋反,如今天下已定,太平盛事正当前,我……我还谋什么反啊!”
“可是民间却常会冒出打着你朱三太子旗号的反清之士,这又是为何?”
“唉!”长叹一声,“皇上,我当真是不知道啊!若真要怪,那……那也怪我,怪我当初竟侥幸从宫里逃了出来……皇上,虽说现在才将老朽一家抓起来,但想必,皇上早几年就已经查到老朽的下落了吧!那请问皇上,据您对老朽的观察,这若要谋反,必会征兵屯粮,老朽……参加了哪一项啊?”
疑问之意指于康熙,他也并不怒,略沉了会儿便道:
“是啊!早在几年前就已知道你的下落,而自朕登基已来冒出的几股反清复明的草寇也确实与你无关……朱三哪!”康熙一探身,“你知道吗?本来……朕想放过你,让你逸养天年。可是……你犯了一个大忌,让朕不得不下了杀你的决心。”
见朱慈焕一脸的茫然,康熙摇摇头——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身世告知后人。你可知道,倘若他们不知道这些个前因后果,那这一生,将会是平平静静的就过了去,可一旦知道了……”
“皇上!”朱慈焕大急,“皇上啊!老朽悔之晚矣啊!……那是在一次醉酒之后,不甚透露给了小孙京生,可是……可是他对这身世并不在意,真无意谋反哪!……”
正说着,康熙突然向他一指——
“对!京生!就是这个王京生!若不是他,你今天不会站在这里。”
见朱慈焕要开口说话,康熙一抬手将他拦住——
“他是无意谋反,可……也怪朕,竟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你知道吗?朕有个闺女,名叫伊尔因,排行第十三,是朕最宝贝的十三格格,阴错阳差,竟跟那王京生日久生了情……倘若王京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或是装做不知道,也就算了,但他却时刻惦记着自己是前明的遗孙,就连送给十三格格的定情信物也是带着前明的象征之物,你说……朕该拿你们怎么办?
受封指婚
“这……”朱慈焕略一迟疑,随即便道:“皇上!求皇上速速将草民处决!”
“哦?”像是早已料到他会这样说,康熙但笑不语,任那朱慈焕继续道:
“几十年了,颠沛流离,终日惶惶不安,如今……如今小孙又捅了这样的搂子……民间又常因老朽起事……皇上……是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了!”
“你……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你的家人……”
“这是他们的命……皇上不必为难!”
微闭双目,好一段时间,南熏殿安静极了。良久,终于一个呼气——
“罢了!”康熙一挥手,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年迈气衰的朱三太子,“别怪朕,谁叫咱们的背上都刻了一个“皇”字!”
终于,康熙四十七年,朱三太子一家十七口,以“虽无谋反之事,未尝无谋反之心”的罪名处死,那王京生也不得幸免。
消息传到祥禧轩,伊尔因却并未像他人想像中的那样寻死觅活,只是呆立了片刻,然后嘴角竟泛上了一丝苦笑,随后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