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亡国之君自刎禁宫时,傅子钰也带着家人殉国了。曾经位列京城一等之列的傅府大宅便自此清寂下来。
梁宁幼时在京生活到八岁,这些事自然听说过,便连这傅宅,她也曾与玩伴们好奇张望过的,因为这条胡同的尽头,就是同为开国功臣的护国大将军府裴家,她经常打这儿路过,只不过那时还是荒草遍地,时有蛇虫出没。
裴大将军裴昱与梁钦岁数差不多,跟梁宁同辈,两家往来很密切,梁宁常常率领着小伙伴穿过这里去裴家玩。
那会儿裴家全是子弟,没小姐,故而只有一个大花园,小花园就辟成了校场,可以射箭。
梁宁唤大了他足足二十岁的裴昱为哥哥,于是他那一大串的儿子侄子,就都得叫她姑姑。
不过裴家那个比她小两岁的次子裴瞻却不太听话,从来不叫她姑姑,只跟他爹娘一样“太平太平”地叫她。
梁宁就常常端出长辈的架子教育他,裴瞻还不服气。梁宁就跟他爹娘告状,后来他就连她名字也不叫了,见了她直接别道,要是不巧迎面撞上了还掉头!
梁宁那时候多快乐啊,身边全是拥趸,拥有大片森林,自然不少他一棵小树苗。
八岁后她去了西北,再也没见过这小子,如今对他的印象,还不及傅家这院子深刻。
但一晃多年过去,如今他竟然成为了大周的英雄,打跑了强敌,还收复了大周丢失的那么多城池……她这个当姑姑的,心里也老怀甚慰啊,到底长江后浪推前浪,子弟们有出息,她们老一辈也是欢喜的。
第7章她的东西迟早得是我的
傅柔没追上怒气冲冲的傅筠,进府之后便往东边走去了绮罗轩。
还没跨门,柳氏屋里的丫鬟明珠迎上来:“二姑娘回来了?铺子里刚送来一批绸缎,姨娘正好在挑料子呢,姑娘快去罢。”
傅柔加快脚步进了屋。
东首耳室里正或坐或立着几个人,簇拥着一堆华光四溢的绸料,花色都是往常少见的。傅柔纵使揣着事回来,也不由先上去问了一句:“今年的春裳早做了,还没到要换夏裳的时候,怎地忽有衣料子送来?”
“你怎回得这么早?”榻沿上坐着的妇人拉起她的手让她近前,“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正等着你回来呢,既到了,便快地快挑几匹中意的。如今天下已太平,各府宴会也多起来了,到时候有你用得着的时候。”
傅柔翻了几下,说道:“我们往常可难得这样好的料子,是安庆堂那边的吧?阿娘给截了?”
“嚷嚷什么?”柳氏嗔怪地瞥她一眼,“你看看这些,全都是适合小姑娘们穿的色儿,安庆堂那边是用不着的,就真姐儿那个要死的丫头,拿了也白拿。我截几匹料子又怎么了?来日啊,她宁氏的东西,全都得变成我的!”
她得意地撇着嘴,而后挑了一匹玫红的织绵缎子披到了傅柔身上,左右比看起来。一面又问她:“今日可曾见到杜家的人?可曾见到杜公子?”
“那杜家和别家贵眷一道都在大殿后方的禅房喝茶,几曾有出来露面?山上行走的子弟倒是多,我却也不知道哪一位是杜公子,其中有没有杜公子?我原想拉着傅真去找找的,可谁知道——”
傅柔戛然而止,咬唇不说了。
柳氏望着她,正要说话又看到了她弄脏了的衣衫,当下吃惊:“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衣裳,怎么弄得这么脏?”
傅柔闻言,便扑到她身上哭起来:“阿娘,女儿今日差点就没法活着回来见您了!”
柳氏更是吓了一大跳!
“女儿,女儿差点,差点被傅真给掐死了!”傅柔伏在她膝上,号啕大哭起来。说罢便把先前山崖上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她先前趁着傅真落单原是想借她的名义去接近杜家人,可哪知道傅真竟装胡涂,说她也不认识什么杜家人,傅柔恼怒,这才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引到悬崖边下死手的。
从来她还想着傅真反正活不长,等着她死就是。可如今她等不得了,杜家上个月回京了,他们家与傅真多年前曾有过婚约的,杜家可是五大将军府之一的那个杜家的旁支啊,哪怕他们家远远不如大将军府威高势重,那也不是一般人家高攀得起的!
这样好的姻缘,怎么能便宜了傅真那个病秧子?
只要她死了,傅筠一定能想到办法让她代替傅真履行这桩婚约,让她嫁去杜家的。
可傅真竟然没死成!
柳氏又惊又疑:“这怎么可能?她傅真又不是神仙,还能在摔下去半道上再跃回来?”
“千真万确!不止如此,后来父亲训斥她,她还踹翻了父亲呢!”傅柔一骨碌爬起来,“父亲被气得要死,回得早就是为了要惩治她!我看这回连太太也逃不过去的。阿娘,这次是咱们极好的机会,借着这个,说不定能把安庆堂给彻底收拾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