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古怪法?”锦瑟嗅着他新采回来的一些草药,只觉得味道一个比一个怪,听他这样说,忙放下草药问道。
裴一卿道:“譬如那依山,也是气候古怪之地,但却是四季温暖缺少冬季的古怪,故而那边的药草多珍奇且药性温和;而琼谷这里,却是温宜和恶劣兼而有之,药草药性也多是剑走偏锋,险中求胜。”
锦瑟听得有些糊涂:“意思是,以毒攻毒这种?”
裴一卿难得的笑了起来:“差不多。”
“那我身上这种毒,可否用这种法子解?”
裴一卿摇了摇头:“你身上那种毒,绝非寻常解药可解。王爷如今不是正在寻找一个氏奴族的女子吗?我也希望他早日寻到,也好一窥解毒之奥秘。”
锦瑟看了看他面前堆积如山的草药,疑惑道:“也就是说,你在这里研究这些药草,根本与我身上的毒无关?”
裴一卿嘴角又隐隐一勾:“除非这里头有一味能解百毒的奇药,否则,我就只是在为王爷寻一丝安心罢了。”
他这般坦然,锦瑟心头虽有失望却也并不厚重,回头看苏墨时,只见他正提笔在一封奏折上作着批示,严谨细致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锦瑟心头忽而就有轻微的酸涩感发酵开来,前所未有地想要看到他老去时的模样。
苏墨偶然抬头时,便只见锦瑟怔怔地站在裴一卿堆草药的架子前望着他,裴一卿早已不知去向,她却恍然未觉,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如痴如醉。
苏墨顿了顿,决然起身,走到锦瑟面前,捧住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谢却荼蘼(三)
两人在屋中厮缠许久,一直到傍晚才相携离开。
这日天气极好,日将暮,天边遍布红霞,在澄净的湖面铺下一道道绚丽的色彩,远山之上漫山红遍,天地之间一派明丽,是琼谷之中风景最好的时候。
湖边,苏黎独坐于这一片静谧的绚烂之中,一袭玄色衣衫愈发显得寂寥。
远远地,谷口那边却忽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嘈杂,隐隐闻得有女子说话的声音,未几,便有十来人的脚步声,逐渐往这边靠进了媲。
苏黎听得清楚,却仍旧不曾回头,只是拿起脚边的酒壶,仰脖喝下一大口。
一群人行至他身后,忽然闻得一声整齐的“噗通”声,十来个军士齐齐下跪:“请元帅恕罪,我等拦不住公主进谷。”
众人前方,一身简易装扮,风尘仆仆的静好,就站在苏黎身后三步远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
苏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却并未发出声音,只淡淡道:“都下去。”
待那些人退下,两人之间却陷入诡异的沉默,良久,还是静好先出声:“夫君。”
苏黎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你竟敢来。”
静好眸中泛起一丝苦涩,眼底深处却是坚决:“为了夫君,我有什么不敢的?你知不知道军中副帅连同诸位大将,已经联名上奏,在父皇面前参了你一本?”
“那便如何?”
“时至今日你还等什么?你等了几年的复仇机会就在眼前,只要大军过江,攻下青州便决计不是难事,为什么你迟迟不动,反倒跑到这山谷中来?”
苏黎冷笑一声:“公主既这般雄才大略,何不亲至军中发号施令指挥大军?届时,我将亲手奉上帅印。”
静好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移步上前,缓缓在他身边蹲下,捏了他的衣袖:“不管你信不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如今你即便不为我,也总该为幸儿想想……你再不喜欢她,她也是你的骨肉,你怎能置她于险境不理?”
苏黎面色一沉,猛地一抬手,静好被掀翻在地,只这一下便伤了手腕,再起身时,已经是捏了手腕,泪光莹莹。
她默默起身来,眼见他依旧没有丝毫动容,吸了吸气,将泪水强行逼回:“如今幸儿在父皇手中,你若尚顾念一丝血肉之情,那便按着从前的计划,率领大军直取青州。你若果真不顾,那便是你够狠绝……这天下,该是你的。”
良久,苏黎终于站起来,转身看向她。静好抬眸与他直视,竟丝毫不惧。
苏黎伸出手来,捏住她下巴,眸色一片苍冷:“我倒是想知道,若我果真存了反心,你会怎么选?”
“我选你。”静好竟毫不犹豫,轻笑起来,“你是什么人,你目的为何,我早就知道。我从当初下决定之日起,便从未有过半分动摇。既选了你,便不会后退半步!”
“你害过她,我不会放过你。”他的手转而捏上她的脖子,眸色竟又冷了几分。
静好眼中的坚决,一点点化作悲凉,终化为唇边一丝苍白的苦笑:“你若舍得,我无话可说,甘为你手中亡魂,与幸儿一起,成为你通往帝位的垫脚石。”
苏黎眸光一敛,随后捏在她脖子上的手竟然微微收紧了:“你待我,倒真是非一般的情深意重。”
静好呼吸逐渐艰难,却依旧只是望着他,坚定的眸色没有丝毫松动。
远远的,苏墨和锦瑟相携而来,看到的便是这幅情景。
“静好……”锦瑟身子微微一僵,忍不住有些怔忡。
苏墨漆黑如墨的眼中,有杀意一闪而过。
苏黎眼角余光瞥见他二人,手上依旧没有丝毫松动,却是静好,听到锦瑟的声音,忽然用力挣扎起来,挣脱了苏黎的桎梏,随即转身,眸带震惊地看向来人。
“宋锦瑟……”她仿佛是不敢相信,回头看看苏黎阴沉如水的面容,再次看向锦瑟时,才确定了她的存在,顿了许久,却勾起一抹苦笑:“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