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冉冉是注意到香儿情绪有异,只是当时她正与卞修冷战心情颓败,遂也未加追问。
可能吗?
卞修凝眸,神情淡却,湿帕在手中轻捻,让人看不分明猜不透彻。
扶香儿起来,冉冉笑,“没事,别想太多,回去吧,有人在等你。”
“真的没事?”
“没事。”冉冉笑着伸了个懒腰,“浑身是泥脏透了,我先去沐浴,估计得洗上好一阵。”
闻言,香儿不停点头,“好好好,水早就备好了。”
亦得空进餐沐浴,卞修换了干净衣裳,走出来,见林清已在外候着。
敛了眉,卞修边束腰带边问:“处理得怎么样?”
“两名失踪护卫的家属已经安顿妥当。”
“嗯。其他的呢?”
林清躬身,“暂时还没有确切消息,只是听他们说那些人有备而来,目标明确,该是谋划已久。”
这是自然。清蘅苑守卫森严极难得手,于是选他们外出的时机下手,如此处心积虑的暗杀必定经过了周详计划,
林清看了看卞修,眸光有些闪烁,“会不会真是……”
“清蘅苑多加一百名护卫,加强守卫,不可有半点闪失。”
“是,那……需不需要先将皇后送出京城?”
卞修微眯了眼,摇头。若躲在背后的人果真有心寻找,将冉冉藏于何处都一样。更何况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算什么男人?
冉冉已进去一个多时辰,卞修坐在书桌前,见香儿出来,却未见冉冉,“人呢?”
“公主说在泥坑里呆了那么长时间需要多洗几次,让我们先回去歇着,她自个儿洗。”
行礼退下,香儿走至门边又颓颓回转身,“皇上,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话一定不会把清蘅苑暴露出去。”
脸上是淡淡的镇静之色,卞修随意挥了挥手,“是我疏忽了,下去吧,不关你的事。”
香儿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带上门。
又是小半个时辰,冉冉依旧未出来。卞修走过去叩了门,无人应答,心下一紧张,便推门而入。纱幔徐缓舞动,别有一种袅娜之姿,空气里蕴着淡淡的花香,十分沁人,但无迷蒙氤氲的热意,显见水已凉透。揭开最后一层纱幔,入眼是飘浮在白玉池内水面上的鲜嫩花瓣,而池中,空无一人。
水色清透,一目见底,必无人溺在水中。卞修缓步行在白玉池边,听到轻微的声响。
四下无人,卞修循着声音,转至白玉池侧面的一个角落。换上干净衣衫的冉冉坐在地上闷头抱着膝盖,仍湿的长发贴在身上,纤弱的身体一颤一颤,抽噎声极轻,却浓得化不开,一点点一点点渗进人的心里。
心顿时被针扎了,卞修俯身,抚上冉冉的背,“冉冉,怎么了?”
冉冉一怔,抬头,脸上有干涸的泪,亦有涌出的泪,“卞修,我怕。”
卞修整个将冉冉圈在怀里,“我在这呢。”
冉冉泪水淬过的眸子清亮如洗,“泥坑里的时候我很怕,现在还是很怕,那些……是母后的人对不对?她发现我了,她还是容不下我,我们是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不会。”卞修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有我在,我们就能在一起。”
怀中的冉冉没有声响,卞修托起冉冉的脸,见那未施脂粉的柔嫩脸颊上已没有泪,在笑,“从前你一直不要我,我到处漂泊,现在你回心转意了,又有人容不下我,那个人还是你的娘亲。我觉得可能是最初的十五年我把所有的好运数都耗尽了,所以从那之后老天便开始让我受尽磨难,是不是这样,我究竟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要做,全都交给我。”
眼前仿佛出现那两年独守在永央宫寂寞的小小身影,还有那一年漂泊在外的孤单身影,卞修将冉冉搂得更紧。她确实承受得太多,所以从决定和她在一起那刻开始,他便对自己承诺要许她一个无风无雨只有阳光的未来。
可这次还是让她身陷险境了。
冉冉木木地睁大眼睛看着卞修,“母后不喜欢我,容不下我,她是你娘亲,你会因为她的阻挠而放弃我吗?”
“不会,一定不会。”卞修在冉冉额上亲了下,“对我卞修来说,你是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这似乎还是卞修第一次如此袒露心迹,冉冉的笑像是被蜜熨过,又哭又笑像个孩童,“我傻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走,那自然是不会丢下我的,我真傻。”
卞修静静看着冉冉,目光一丝丝从冉冉脸上划过,记忆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初见时那个美丽的午后。
他们明明自小相爱,却因为老天的戏弄蹉跎了小半生,悲哀,亦荒谬。
这个女孩爱了他那么多年,守了他那么多年,依旧没有安全感,生怕他会弃她离去,执着孤单得让人心疼。
而他呢?在昨晚知道发生何事后便如着了魔般翻遍整个京城,生怕会失去她,那种锥心的痛无法言明。
无论发生什么,他们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分开了。
他要她,她要他,他们只是这人世间最普通的一对恋人,他们不是神,也需要像普通恋人一样互相占有,以此宣泄对彼此的爱,尤其是在这般生死存亡之后,那种想将对方融于自己的感觉尤为迫切。
他要她安心,要她快乐,如果会有天打雷劈,也全由他卞修一人受了。
“那个时候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冷不丁的,冉冉所有的话语都被卞修吞没,恣意的吻漫天漫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