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被梨白收拾的多了,狐狸不得不担任起了主动教学的工作。
它对这些似乎相当有天赋,很快便能学会,但没用,若是有妖不在调上梨白还是揍它,狐狸被迫内卷,开始一对一的指导各个小妖精。
很快它们竟然也能奏出曲调了。
送亲的乐曲不用太细致,就是涂个热闹,小妖精们练了一天就都合格了。
徐灵鹿专门请麻线坊的姑娘们给它们做了特殊的送亲服,虽然刺绣纹样不多,但这些小妖们穿上人立行走,还挺可爱的,瑛娘也非常满意。
至于抬轿子的,徐灵鹿特地制了四个纸人,他画技感人,这几个纸人还是找魏镜澄画的脸,虽然不是后世那种精修建模脸,但水墨帅哥也别有一番风味。
东西和妖精都送去何家村,这场喜事便算是准备好了。
月上中天,四片纸人的身形忽然暴涨,从原本的薄薄一片变成了真人大小,它们明明没有骨骼筋脉却能将那口六个大汗才能抬动的合葬棺轻而易举的抬起来。
那棺木被它们抬起后就化成了一顶四人抬的大红轿子,瑛娘穿着一身喜服坐在其中,她的鬼魂附在了那具白骨上,如今的她需要调动全部鬼气才能维持住完整的人形。
“吉时已到!起!”一个偏柔和的男声高唱一声,便是在队伍最前面的狐狸。
它这几日被梨白针对的彻底放下了伪装,它其实是公狐狸呀,只是因为女狐狸精比较有名,所以才化形成女子的,它根本不想去勾引那只胖猫的。
高声唱罢,送亲的队伍就吹奏了起来,阴婚送亲的队伍要避开活人不能走大道,这红彤彤的一队迅速便窜入山道中。
昌余县城今晚则早早地实行了宵禁,前段时间昌余不太平,所以百姓们也很配合,天刚一擦黑就都乖乖的关门闭户。
等整个城静下来之后,花少梁这才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出了城。
他平时多着深色的衣衫,今夜这身大红的喜服将他整个人衬得无比英武,花家也早就没了亲族,跟着来接亲的,就只有徐俊华,徐灵鹿他们几个知道冥婚这回事的人。
昌余今晚的天空,无星也无月,黑压压的一片,是徐灵鹿特地施法请来的云,能遮一时便是一时吧。
整个城门口都乌漆嘛黑的,只有城楼上的灯火能幽幽的照一点亮,就连城外时常出现的一些流浪汉今夜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静的人心里发慌。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喜庆的鼓乐声,一片忽忽悠悠的红从林子里淌了出来。
花少梁噌的一下坐直了身体,来了!
他驱马上前去迎亲,面上的笑意憨厚又拘谨,就如同真正的新郎官迎娶自己心上人那般,架着马跟在花轿旁,时不时还想透过飘起一条缝隙的轿帘,看看坐在里面的新娘子。
徐灵鹿在心中深叹一声,今夜是他主婚,他和魏镜澄要先回到花少梁府上做准备。
花少梁护着送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的进了城,行至花府门口,新娘子要下轿了。
昌余有习俗新嫁娘的脚不能落地,一般都是由喜倌背到内堂,一个水墨纸人帅哥正打算上前将瑛娘背过去,花少梁就直接掀了轿帘,将瑛娘打横抱了下来。
怀里的人轻飘飘的,只有一具骨架一身衣裳的重量,瑛娘那一双红色的绣花喜鞋落在了轿子里,她的鬼气逐渐在衰弱,脚已经完成化成了白骨,穿不住鞋了。
花少梁将瑛娘抱进府中,在徐灵鹿法术的加持下,那些丧幡都变成了喜布,灵堂也变了样子,正中一对龙凤烛,门窗上也贴着大红囍字,看着无比热闹。
将花轿安置在堂屋内后,原本吹吹打打的小妖和纸人们便都散了。
花少梁和瑛娘并排站在中堂,徐灵鹿请出瑛娘的牌位开口,“花少梁,可愿纳娶何氏瑛娘为妻,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我愿!”花少梁答得坚定。
“何氏瑛娘,可愿嫁于花少梁为夫君,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我愿……”何瑛娘的声音却已经凝不实了,听上去飘飘忽忽的。
她的话刚一出口,徐灵鹿便觉得夜色忽然亮了一点,在层层的乌云之上似有闷雷之声,他咬破舌尖,又加固了一层,才继续唱道,“一拜天地神明!”
花少梁和瑛娘却未转身向外,而是同时跪倒在徐灵鹿面前,叩了三个响头。
于他们来说,外面的天道那是不公的天道,唯有屋内这个天师才是他二人的神明。
徐灵鹿受了这三拜胸中一股闷痛,他感觉天雷越来越近,一股腥甜的气息从胸中泛上来,他强行咽了下去,“二拜父母高堂!”
花少梁和瑛娘给他们亲族的牌位再叩三个响头。
眼见夜色越来越亮,那些乌云就要被破开一道口子,徐灵鹿咬着牙,“夫妻对拜!”
花少梁瑛娘彼此躬身对拜。
躬身之时瑛娘的盖头晃动的幅度大了些,花少梁的瞳孔尖锐的一缩,他看到了瑛娘的脖颈已经变回了白骨。
“礼成!”
不待徐灵鹿把话说完,一声闷雷就把天上厚重的云层撕出了一道伤口。
花少梁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什么能躲过天劫,瑛娘不过是在骗他,他一把掀起瑛娘的盖头。
何瑛娘的半张脸都已经化作白骨了,但另外半张脸却画着明艳的妆容,她眼角勾着金箔,额上还有半片那日自己贴上去的花钿,比想象中的更为动人。
“夫君。”何瑛娘的唇角向上勾着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只是那尚在的左眼之中却含着泪,“我终于能叫你一声夫君了,如今瑛娘的心愿已了,唯有一件事还放不下。”
“你说。”花少梁的眼睛被泪水糊住了,朦胧中似乎再看不见瑛娘那半张白骨面庞,现在的瑛娘在他眼中就是最美的新嫁娘。
“天师说我是被歹人所害才落得此番境地,得瑛娘走后,还希望夫君能帮瑛娘将歹人绳之以法。”瑛娘仅剩的那半张面庞,也开始从额头渐渐消散了。
花少梁重重的点了点头,瑛娘见他应下用白骨支棱的手指,轻轻抚了抚花少梁的脸,“夫君能亲我一下吗?”
她的脸马上便要彻底消失了,到那时何瑛娘会彻彻底底化为一架白骨,在此之前,她还想得到爱人的一个吻。
花少梁擦掉面上的泪水,即便瑛娘的脸已然大半都是白骨,他也没有犹豫,倾身吻了过去。
唇上的触感一半冰冷而柔软,另一半却冰冷而坚硬,花少梁闭起眼睛,泪水疯狂的从眼眶中涌出来,全都砸在瑛娘脸上,坚硬的白骨指尖在花少梁的下颌留恋了一瞬,瑛娘将自己最后一丝鬼气渡到花少梁口中。
花少梁只觉得唇上一麻,接着他便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