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那硕士很水吧!”唐洲振振有词,“现在公务员都不收海外硕士了。”
“水吗?”沈少渝皱起眉头,犹豫地思考起来,“但他当时真的压力很大,以至于……”以至于他们二人筋疲力尽,竟闹到了分手。
唐洲一通输出没有火力,发现自己这好哥们儿竟胳膊肘往外拐,无话可说,只有总结陈词:“总之,你们俩看起来确实不合适。找个新的挺好。”
沈少渝完全不知道他哪来的“找个新的”这样的结论,但是认可了他的前半句话:“嗯,是不合适。”
唐洲举起酒瓶子,和他碰了碰杯。沈少渝忙说:“你少喝点。”
唐洲一饮而尽,哐当将酒瓶子放下,眯着眼睛看他许久。沈少渝说:“你犯困了吗?”
唐洲说:“你真的好会说话。”
沈少渝摸了摸后脑勺。
“我也谈过校园恋爱。”唐洲很突兀地开口,“但不是你这样式的。我谈的那恋爱轰轰烈烈,分手分得地动山摇,到现在我只觉得还没撕过瘾,怎么也不可能给那人发照片。”
“你说凉茶的照片吗?”
“拉黑以后我也不想知道他的近况,他最好是能死得透透的不要诈尸。”
“我们也有三年没联系过。”
“直到现在,我想到那人还会恨,我那么宝贵的一段青春喂了狗,他不珍惜,我讨都讨不回来。”唐洲拿起空酒杯在餐桌上又敲了敲,说得眼睛都要发红。人会为一些久远的不公平而恼怒,但是已经没有办法。
沈少渝想了想,“可是他的青春也给了你了。”
唐洲大叫:“你什么态度?你这是姑息!”
“你都说了,我和他不合适。”沈少渝的表情变得认真,他将空酒杯放下,低头思考着说道,“分手只是结束了这段不合适的关系,不算……不算谁不珍惜。”
“如果不合适,那当初为什么要招我?那不还是他坏,他讨厌?”唐洲咄咄逼人,但这话好像算不上对沈少渝提出的问题。他撑着脑袋,咬了下牙,碳水和酒精同时作用下,他当真开始犯困,或者说他宁愿低下头犯困。
“当初啊——说来挺好笑的。”沈少渝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身子往后,像个不倒翁似的直直倒下去。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有一天,我在校园里走路,被一只大黄狗盯上了,追着我跑。我很怕狗,可我越跑,它追得越快,简直要扑上来咬我了。那时候薛策骑着自行车经过,对我说:跳上来!我哪里敢跳车啊?可我居然真的跳上去了,两脚踩在他自行车的两边轱辘上,手抓着他的肩膀,闭着眼睛不敢往后看。他飞快地蹬车,我感觉大风呼啦啦地往我面前刮,我听不见狗叫声了,也不害怕了……”
那应该是在一个春天。
学生们各自奔向教室,草坪上还有情侣在拥抱,天边挂着微淡的云。道路两边的柏树青翠欲滴,杨絮飘拂在沈少渝的肩膀上。
“学长这么怕狗?”男生停稳了车让沈少渝跳下去,车头歪着,他的嘴角也勾起来,“还好有我,我车技不错吧。”
“嗯。”沈少渝过速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他只是看了一眼男生的眼睛就仿佛要被灼伤,低下头,拘谨地抿了抿唇,“真感谢你。”
“就说一句感谢怎么够?”男生扯了扯皱巴巴的t恤下摆,“衣服都要被你抓坏了。”
“那怎么办?”沈少渝再次紧张起来。
“至少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男生见他这么不经逗,爽朗地笑起来,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动荡不平的心绪,“我叫薛策,管院大一,薛策。”
——如果不合适,那当初为什么要招我呢?
唐洲已经睡死过去,脑袋扑在餐桌上,甚至发出阵阵鼾声。沈少渝把外卖盒子都收拾了,擦干净桌面,回到卧室床边拿起手机。
他不擅长说话,可是发消息比说话还要难。他心太重了,薛策过去也这样说过他,说他开不起玩笑,没有情趣,连跟他吵架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最后他编辑着说道:“明天还要去公司,大促三天值班,可能没时间看手机,不好意思。你在深圳好好玩儿,代我跟可涵说声祝福,礼金我发给她了。凉茶不好喝就别喝了,”他的手指顿了一下,“回来我可以煮点别的。”
发送。
他攥着手机等回复,就这样等到再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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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洲一款情商鬼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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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薛策看到沈少渝这样一长串消息时,心脏好像也为对方尴尬地揪了揪。
是自己不可理喻了吧。他叹口气,想着,看向酒店镜子里的这张脸。自我认知,帅还是帅的吧?但褪去少年气后,棱角更显锋锐,岁月的痕迹也不可避免地爬了上来,浸染在他的眼神和颧骨上。沈少渝以前曾不止一次说过,他太小了,对待问题只看表面,还容易冲动。沈少渝倒是不冲动,有时即使薛策想吵架都吵不起来,因为沈少渝就像石棉一样不接收他的怒火。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还没毕业的缘故。后来他认命了,可能小了三岁就是他的原罪。
今天要去看场地,他洗漱后换上了工装,回复:“我还要豌豆汤。”
沈少渝难得很快回复他:“没问题。”
薛策发过去一个小狗期待的表情包。
大中国的一南一北,两个男人对着手机同时长出一口气。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这就算是鸣金收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