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轻嗯一声后,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孟瑛带着白芷一路来到一座山下的农家小舍,孟瑛抬手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断臂老伯。老伯打着灯,见面前的黑衣人,扶着一个红衣女子,先是有些惊讶,却丝毫没有惧怕。
孟瑛赶紧扯下面巾,浅笑道:“杨伯,深夜叨扰,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老人看见孟瑛的脸,顿时欣喜不已,“哎哟,王爷!你这话说的,住几晚都行啊!”
说完则邀请二人进了小院,转身朝着屋里喊,“老婆子!快起来,有贵客!”
一个子有些矮小的婆婆,一边披着外衫,一边打着灯出门,一见孟瑛,眼神炯亮,“王爷,真是稀客啊稀客,怎么还受伤了。”
孟瑛不要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受伤了,才来找您的。”
“那敢情好!你还想得起我这老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将孟瑛扶进了一间卧房。
进了房间,像是想起什么,才谦恭的望着白芷道:“王爷,您瞧,我这太激动了,忘了问这位姑娘是?”
孟瑛浅笑,眼神明亮,“这是飒兰的王妃,名唤白芷。”然后又对白芷道,“这位是杨伯,曾是战场老兵,这位是金婆婆,人称金花圣手。”
听他这样介绍,白芷心里窝窝的暖,掩藏不住的欣喜,向两位老人行了礼,“杨伯伯好!金婆婆好!”
“嗨呀!还金花圣手呢!年轻时候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金婆婆像是十分害臊。
二位老人看着白芷,皆是心中感慨。金婆婆拉起白芷的手,轻轻摩挲,“王爷终于娶妻了,王妃水灵得紧,王爷有福气啊!”
白芷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暗自窃喜。
食髓知味
白芷举着灯,金婆婆一点点扒开粘连在孟瑛背后的衣衫,已是一片血肉模煳。
白芷看得嘶的一声,后背发凉,仿佛那伤口长在了自己身上。
金婆婆仔细检查后,一脸沉重,“大部分伤口都比较浅,只是后腰处有一根木渣子扎的比较深。得把周围的肉剜掉一点才能取出,王爷你忍着点。”
孟瑛轻轻嗯了一声,担心白芷受不了血腥之气,又转头对白芷柔声道,“王妃要不迴避一下?”
白芷却有些生气,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噘着嘴道,“我不要!我就在这里看着!”
孟瑛轻笑,“好,不敢看的话记得蒙上眼睛。”
白芷向他投去一个我才不会的倔强眼神,却收到了孟瑛澹澹的宠溺笑容。顿时心尖一颤,救命啊,这笑容谁能挡得住啊!
金婆婆开始细致的为孟瑛清洗背部伤口,粗糙的纱布拂过皮肉,细密尖锐的疼痛传来。孟瑛只是微微皱眉,额头渗出薄汗,手指轻轻抓住身下的床单。
他别开了头,只留给白芷一个后脑勺。他并不想在她面前,展现出脆弱不堪的一面。
孟瑛很安静,安静的不哼一声。白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他才忍住不吭声的。金婆婆每触碰一下他的伤口,他触碰床单的手指就会微微一抽。
这个微小的细节被白芷捕捉到,她伸出自己的手,覆盖在了孟瑛的大手之上,然后稍微使了一些力气,将其紧紧握住。
手背突如其来的温热,让孟瑛心头一惊。他转过头,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白芷看见了他眸里的惊讶之色,微微一笑,然后半蹲在床边,用两双手把他的大手捧在手心,“王爷,我在呢,痛的话就抓紧我。”
孟瑛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会对他这个罪人,说出这样的话。埋藏在心底的渴求,痒痒的,像是在萌发。
从四年前,他犯下弥天大罪开始,他就没想过会在世间得到一丝温暖。他想,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等待死亡,与世间的一切都割断联繫,可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丝的贪念。
金婆婆处理完其他的伤口,开始剜那处的肉。白芷瞥了一眼,只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自觉的将孟瑛的手握得更紧。
掌心的温度正正好,后腰处传来的疼痛也正正好,给了孟瑛的贪恋一个藉口,他回握住白芷的手,紧紧握住。
随着疼痛逐渐加剧,孟瑛的手掌越握越重。起初他害怕把白芷给握痛了,可白芷一直轻拍他的手背,脸上笑容分毫不减,这无疑是给了孟瑛巨大的安抚。
他的手越攥越紧,像是要把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捏断,又像是想将这份温暖永远融于骨血。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他的罪孽只会将这个给自己温暖的人一起拉向地狱。
白芷见他抓得那么紧,感觉他痛极了,一边抚摸着他的手,一边有些焦急道,“没事的,王爷,痛就叫出来,我在这里,我在这儿……”
她眼光泛泪,告诉自己,她在这里,在陪着他。
他不想放手啊,真的不想,他告诉自己就一次,就今晚。于是近乎贪婪的回握着白芷纤细的手,以至于看起来他全身都在颤抖。
金婆婆倒是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王爷什么人,想当年,满身是伤,好几根穿过胸膛的箭,都从没有听过他哼叫一声。今天这伤口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吧?有那么痛?难道是自己手法不行?
就这样自我怀疑着,为孟瑛处理完伤口,敷上药,一圈一圈缠好了绷带。走出房门之时,金婆婆才瞥到孟瑛看王妃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啊!
王爷这难道是在对王妃撒娇?
终于搞懂原因的金婆婆,捂着嘴,偷笑着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提来了两桶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