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隐姓埋名,他的官职和靖勇伯府是分开的,所以当年他失踪后,皇上见特殊情况,破格将靖勇伯府世子之位降爵袭于嫡次子了。等真世子衣锦还乡,他想去寻找养父母进行奉养报恩的时候,才发现那家农户早就因为家中没有壮劳力,也没有钱,老两口被终年劳作和衙役为难苛待死了。
……而这其中果然有靖勇伯府掺和的手笔。整个故事的高潮就是真世子怎么忍辱负重查清真相,斗垮靖勇伯府为养父母报了仇的。不需说,成为了家主的嫡次子周昌,是嫡次子帮凶的假世子周阳,包括已经退位不管事的老靖勇伯,下场都落得凄惨。
虽然老靖勇伯是真世子的生父,但真世子最后痛快报仇,官职又步步高升的舒爽结局只会获得世人的一片叫好声,而不会有任何攻讦。若说为什么,大概这是不怎么讲究细微逻辑的狗血文吧,爽就够了!
陈秉江脑内飞速回顾了一遍真世子的发家史,心里咯噔一声。
周晨该不会是看到刚才那一幕,觉得文人之间的唇枪舌战比挽起袖子打架更厉害,看起来更酷炫,从而想改变人生目标的方向吧?
要知道真世子周晨的天赋全都点满在了打仗上啊。
陈秉江担心的看过去,等着答案。
“……”周晨若有所思了半晌,抬起头咧嘴一笑,钦佩的说,“我发现啊……得要有地位,说的话才能让别人都听!就是不知道我适合干什么。”
他有些苦恼:“去学文我不行,那些之乎者也太绕了,背不下来。去学武我也不行,考武状元的武艺我看了……他们太厉害了,大夫说我的身子骨很孱弱,亏空得厉害,得静养着,也不适合。”
说到这方面,真世子憨厚的脸上也不由纠结得满是愁绪。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在府中过得太艰难了……这才来京里没多久,他就想念爹娘,想念田里的麦香味,想念自家摇头晃脑的大黄狗了。只要让他回去,能被娘再摸摸额头,在灯下给他缝衣裳……就连偶尔果腹吃的草团旮沓汤他都可以想念的。他真的很讨厌那个冰冷的伯府,也适应不了和生父一起过的日子。
周晨那么说着,陈秉江情不自禁的和宋遇一起看了看周晨结实的身板,再一起看看他圆润了很多的脸颊:“……”
这次轮到陈秉江陷入沉思了。
好像,真世子作为农人,是经常吃不饱,所以身体亏空也是有可能的?但他看起来身体好结实,力气也足,人高马大的,以后去边关参军还能一路英勇的打成护国大将军……这种情况叫身体亏空只能静养?到底是给真世子诊断的大夫被府里买通说了假话,还是周晨真的需要养养。
“嗯……周兄,等赏花宴结束,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可好?”宋遇收回和陈秉江对视交换的眼神,很是和气的询问。
他和陈弟想到一起去了。
等宴会结束了,恐怕得找个靠谱的大夫给周兄看看……正巧,宋遇家就认识这么一位御医。
第三十二章青年热血
周晨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
虽然都是刚相识,但他却觉得宋遇和陈秉江亲切无比,比周昌像他的兄弟多了。
谈话间,远处一阵嘈杂之声,是那群簇拥着探花郎的士子们往这边来了。他们好像在讨论某件事情,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陈秉江三人便默契的一同先安静了下去,听听他们又在说什么。
有一个绑了青色发带的士子痛心疾首的怒斥:“都是府衙的不作为!处理审批的流程太过冗长繁杂导致的!不然圣上才不会放任情形到如今地步!”
另一个天生嘴角下垂的人不高兴的反驳:“府衙也得按命令做事吧?城中如今形式已经失控了,我看得由丞相大人召集各位尚书共同商量出个合适的章程,才能统一调度粮商,解决这次的问题啊!”
其他人笑道:“兄台这不是废话嘛!”也有人宽慰那气呼呼还想再跟他辩论的青色发带士子:“他父亲正是京城府尹,身为人子,总不能听人当面贬低……”
“原是如此。”那士子闻言恍悟,不大好意思的对后者一拱手表示歉意,“是在下唐突了。”
“哪里,兄台所言也不无道理。”嘴角下垂之人连忙跟着拱手行礼,两人之间的气氛便缓和下来。
其实谁都清楚,大家各说的都有道理。朝政处理流程冗长繁杂,导致遇事效率低下,这次又赶上丞相病倒,皇上也没给出个主意,下面府衙想做事都难……
陈秉江一激灵,接连听到几个关键词:“……!”
这群士子居然是在讨论外面的天价米粮事件吗?怪不得人说青少年最是热血的时候。
这么多天了,陈秉江只能自己干着急,还没见过哪家和他似的忧心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的,现在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大群年轻士子都在忧国忧民,愤慨激愤的发愁着,而不是醉心于这场赏花宴中……
陈秉江的心里暖洋洋的,一时间竟有些感动,忍不住想倾听更多,必要的时候他也去加入其中。说不定大家集思广益办法多呢?
只不过……
陈秉江心情复杂的望了一眼那个天生嘴角下垂,仿佛永远在不大高兴的俊朗青年,没有忽略那群人对话中的关键字:
——那个人是京城府尹之子!!
根据白月光火葬场文的剧情,京城府尹有两子。那么在场这个人到底是宋遇妹妹宋霏以后的渣男丈夫、那位府尹次子呢?还是那渣男的大哥、府尹长子呢?
想到这里,陈秉江下意识瞥了宋遇一眼。
“……?”宋遇被这一眼误会了,他主动提议,“听他们所言之事,我这几天也略有耳闻,不若我们也去探讨一下如何?”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主要是看着周晨的。
虽然宋遇初来京城,对周晨身上的事情似懂非懂,但结合之前撕的那一场对话,他也隐约明白个七七八八了。所以这句询问主要是在担心周晨万一参与不进去尴尬难堪,也好有个台阶在这里能够及时拒绝。
“不用……我也很感兴趣。”周晨第一次被照顾到了面子和自尊,心里又是新奇又是感动,他嗓音都有一丝哽咽,努力忍得若无其事。类似的事情处理上这又有了对比,他就越发觉得周昌不像自己的弟弟,而陈弟和宋弟才是了。
“那我们过去吧。”陈秉江已经很急了,闻言松了口气打头走过去。
周晨其实不是在硬撑着说大话。
他身为农家汉的时候,虽然不需要采买粮食,但家中几亩田全靠三人耕种为生,一年到头下来交完赋税,若哪年有了些许富余,就能跟大家伙一起凑一凑,等粮商下来采买大宗粮食的时候,有的商人会发发善心带上他们这三瓜两枣的,换几个闲钱。
每到这场景就是周晨最快乐的时候,因为娘可以扯一点布头给他们缝新衣裳了,或者爹去采买些必需品:几只鸡仔,小兔儿,或者新的木匠工具一类的。最让周晨痛恨又喜爱的是把钱留下来置办年货——
痛恨是因为钱和现在就没关系了,要一口气再忍耐几个月,抓心挠肺的等到年关。快乐的就是等到过年,就能去买一小袋白面,回来包一顿饺子吃了!
那是稀有的几年也吃不上一顿的白面饺子,又是割了肉回来用油炸一炸,炼出油渣后的香喷喷的肉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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