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此刻哪里顾得上王氏凤姐呢,她不要选秀,迎春抱着贾母胳膊直摇晃:“孙女不想进宫,孙女舍不得老祖宗!”
贾母心中甚是熨帖,笑了:“嗯,知道你孝顺,只是选秀是国法,咱们候府享受朝廷俸禄,理应替君分忧。”
迎春暗呕,送女儿给人睡就是分忧?与君分忧不该是男儿慷慨赴战场吗?
贾母道是迎春紧张,安慰道:“选秀虽是百里挑一,你也并非全无机会,咱们功勋人家,圣上自然会优渥看待,你进宫去,只要顺利,即便不能敕封贵人,也能得到贵人指婚,这可是莫大殊荣。我原怕你……”
贾母把‘初选过不了’几个字儿含住了,改口道:“我愿说你是个有福气的。”
迎春脑子乱糟糟:倒地谁封妃啊?
曹雪芹,你漏了剧情啊!
迎春很想死一死:“可是,老祖宗,大姐姐不是在宫里么?我再又去,这不是姐妹……”
‘共事一夫’这话迎春想到就烦恶心,公用男人会得病啊,亲亲祖母知不知啊!
贾母叹口气:“你大姐姐是侍选,她十三岁进宫,至今八年了,本朝制度,不能成为皇上嫔妃的女人,服役十年便会遣散出宫。”
迎春把着贾母巴巴道:“老祖宗,孙女尚小呢,等过了今年,我明年再报名选秀成不成呢?”
只要熬到元春封妃,自己婚事自己就可再设法子了。或者,自己可以利用会亲机会,求求大姐元春,迅速敲定一门婚事。无论如何,宅斗总比宫斗轻松啊。
贾母听了直觉迎春稚子可乐,抚抚迎春额头:“傻丫头,你以为朝廷是咱们家开的呢,今年不选,三年后就十七了,超龄了,再者,选秀不选秀也不是咱们家能够决定。”
迎春没进宫啊?曹颖眼前一亮:“老祖宗,若是初选选不上呢?”
贾母脸上笑容一点点消散,眼睛锥子似的盯了迎春,半晌方道:“选秀譬如大浪淘沙,那选不上秀女,要么家世不够,要么就是本身无能。总之都是落了下乘!”
贾母眼冰凉语气,清凉眸子,让曹颖只觉得后颈脖子凉飕飕冒着寒气。
贾母话意很明白,若是荣府全力以赴支持,迎春还烂泥不上墙,那么等待迎春下场就一个,等着挨孙绍祖那一刀吧!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啊!
迎春想起一次命贾府女儿出来会客,连薛宝钗也出来了,却独独迎春没露面。
曹颖至今可以确定,必定是迎春当初选秀出了差错,或是被人算计,或者自己故意落榜,反正是让荣府丢了大脸,也因此触怒了贾母。
退不得进不得,曹颖怄得直噎气。
正在此刻,小丫头打起帘子:“二太太,二奶奶来了。”
姑侄二人进了荣庆堂,却不见贾母踪影,少时鸳鸯迎了出来:“老太太在内室。”
贾母除非患病,一般都是厅堂见人,今日这般却是为何?
凤姐拉了鸳鸯一把:“鸳鸯姐姐,莫不是老太太身子不虞?”
鸳鸯一笑:“瞧二奶奶,几步路的事情,这般着急作甚呢!”
二人心中惴惴,各自思虑着可有甚不妥之处,扎了贾母眼,却是思来想去却并未往迎春身上猜。
姑侄二人各怀肚肠,进得内室,齐齐施礼问安。
凤姐正要一如往昔,插斜打诨,方才抬头,变故陡生。贾母一声冷笑,扬手一扔,将迎春屋里失窃清单直通通砸在二太太王氏脸上,哗啦一声散在地上。
贾母怒道:“王氏,好有脸!”
王氏额上立时火辣辣的疼,却也不敢抱怨,低头拾起清单,顿时白了脸,弯腰驼背,哭声颤微:“老太太息怒,此事并不知始末,不过是听李嬷嬷哭得可怜,学舌尔!”
贾母怒道:“她说你就信?我倒把你们当成好的,一个个颠三倒四,跟我弄鬼儿,正经侯门千金竟被奴才作践,你们不说打出去,反倒跟着作践,狗长岁数呢?”
王氏噗通跪下了,双手撑地只是抖索:“老太太息怒,都怪媳妇愚笨!”
凤姐至此终于知道今日这场火从何烧起来,忙着也跪下了:“老祖宗消消气,太太也是被那刁奴蒙蔽了。”
贾母见凤姐出声,瞪着眼睛又骂凤姐:“还有你,当得好家我以为你是个好的,才叫你帮着你婶子掌掌眼,你干什么?帮着奴才作践嫡亲妹子,真真能干!”
凤姐吓得跪下只磕头:“老祖宗,孙媳敢发毒誓,若有半点歪心,叫我不得好死。都是孙媳一时视察,中了老婆子诡计。狗杀才,竟敢欺骗姑奶奶,孙媳这就去扒了她的皮!”
贾母冷笑:“等你?你们姑娘只怕早委屈死了!”
凤姐一叠声赔情:“都怪孙媳愚昧,老天太恕罪!”
贾母骂过了,王氏姑侄态度也诚恳,心里怒气消散多半,因笑眯眯拉过迎春手:“你也没得罪我,迎丫头,你说,要怎么罚她出气?”
迎春能说什么?
迎春再傻也知道,贾母躲在内室训斥凤姐二太太,这是明明白白给二人做脸面。再者,贾母再是厌恶王氏,中间挨着贾政这个爱子,宝玉这个金孙。且贾母还要操纵王氏凤姐掌控荣府。绝不可能自断臂膀!
且剥夺了王氏凤姐管家权利,换谁呢?邢氏?只有更糟糕!
迎春冷笑:“这倒不必,我只是很好奇,像我这种蠢人被奴才欺凌也是正常,凤姐姐这样聪明透顶,怎么也被恶人蒙蔽了?”
贾母乐得迎春不闹事,挂落凤姐几句,她是不会计较的。反是笑眯眯赞赏道:“好丫头,难得你是个明事理的,知道你凤姐姐不是有意,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