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户籍做了团貌,比两年前的详细。李纤凝仔细对照了关于秋言外貌的记录,有七分把握可以断定居德坊的秋言正是安邑坊行凶的秋言。
“居然用的真名,真是少见。”
“她怀死志,没有必要伪装。”
李纤凝手指划过陈旧墨迹,秋言,在两年前的籍册里,它是孤零零的,单独占据一隅,而此刻,在李纤凝的指腹下,她确确实实依附着另一个名字,若藤萝之倚碧树。而在她的名字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名字依附着她。
“张豫、张娇,原来她有丈夫和孩子……”解小菲挠着头皮咕哝,“可是三年后清册重造为什么又没了?”
没有人回答,因为大家心知肚明,只有死人不会出现在户籍上。
短短三年之内,接连经历丧夫之痛丧子之悲,秋言的生活究竟发生了什么?本想厘清谜团,却出现了更大的谜团,仇璋知道,李纤凝这个节是注定过不舒坦了。
一同过不舒坦的还有魏斯年,听到张豫这个名字,他神情震了震。
辞别魏斯年,离开长安县时还不到卯时。雾气凝结不散,渐行渐浓,直至浓白不辨前路。解小菲赶着马车,一再放缓速度。半个时辰的路愣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驶到衙前,众人下车。中秋节令,大小官员休假三日,也不必回衙了,解小菲前去归还马车,韩杞和仇璋打声招呼也去了。李纤凝凝视着雾气里渐渐消失的背影,眸色迷离。
仇璋一眼看穿她的企图,“你就那样小气,一点儿小事斤斤计较?”
“你也看到了,他当众顶撞我,他不给我留面子,我也不给他留后路。”
“我劝你不要这样做。”
“为何?”雾气腾腾,她要离他很近才能看清他的脸,以致气息吐出,一径喷他脸上,“心疼一个小衙役的前程,不像你的作风啊。”
“我是不想你难堪,这个韩杞,是李县令安排进来的。”
“咦?”
“不信你问解小菲?”仇璋负手做壁上观。
解小菲还车出来,听到仇璋的声音一脸不知所谓,看着浓雾中两人的糊涂的轮廓,咦了声:“你们还没走?”
“解小菲,我问你,韩杞是谁安排进来的?”
“李县令啊。”解小菲答,“他亲自把韩杞带到班房,叫我多多关照他。”
李纤凝发出一声冷笑,无怪乎敢当众顶撞她,原来有县令做靠山。当下吩咐解小菲,“设法摸摸他的根底,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叫我的父亲大人亲力亲为。”
解小菲见李纤凝又给他派活,嘀嘀咕咕,“小姐直接问县令岂不是两便?”李纤凝一个眼神甩过来,顷刻调转口风,“知道了,包在我身上。”
解小菲去后,李纤凝和仇璋结伴家去。他们住崇仁坊,仇李两家隔街相望,回家当然也是一起回。许是时辰太早,又许是雾气太浓,街上空无一人,只得他们两个,漫步似的晃荡着。
仇璋见李纤凝穿得少,手臂越肩兜过来,摩挲她的胳膊,“冷吗?”
李纤凝摇摇头,声音出奇空灵,“这样空寂的街道,我还是第一次走。”
“是啊,都没有人呢,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你我。”
“嗯,只有我们。”李纤凝借着雾气的掩护偷偷牵起仇璋的手,身子故意向他倾靠。
心思昭然若揭。
仇璋没有行动,只是睨她。
“怎么了?”
仇璋默默然不语。
李纤凝省悟。她穿着男装呢,仇璋从来不与穿男装的她亲昵,笑了笑,扯下幞头,散开发髻,任青丝自然披散,棕眸含情流转,“这样呢?”
仇璋打量片刻,忽的拈起一绺青丝,放在指腹间捻了捻,不满道:“李纤凝,你几日没濯发了?”
李纤凝咬紧下唇,眸间脉脉情意顷刻化为恼意,挥幞头打他。仇璋未卜先知,提前溜开。李纤凝落空,沿街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