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去,群山环抱、山峦起伏、古木参天、满目苍翠。
俯瞰楼下,孩子们正在有板有眼的做广播体操。左侧是子弟小学的小学生,能清楚地看到站在最左侧、第三列、最前面做操的正是自己的外甥军军。
顺着学校门口蜿蜒的山间公路望去,不远处是家属区,自己家在一区17栋,再往前是二区。总装车间在厂部大楼后面,生产加工炮管和制退器的车间在山腰的大溶洞里,大姐她们每天都要乘坐缆车去车间上班……
没错!
这儿就是位于深山沟里的“家”兼老单位985厂,隶属于第五机械工业部。出于保密需要,建厂时的项目代号和设计代号为985,所以叫985厂,对外叫国营双河机械厂,简称双河厂。地图上找不到,也没有通信地址,外人想寄信过来只能寄到“山城6015信箱”。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
如果记忆没错乱,醒来前正一个人在破败不堪的厂区故地重游,曾经热闹一时的大厂房,到处都是废弃而坍塌的房子,杂草丛生。难以想象,当年繁华一时的工厂,人去楼空,断壁残垣。
曾经无比干净整洁的墙壁,早已斑驳不堪;曾经无比熟悉的台阶,也遍布苔藓杂草;热闹喧腾的会场,上千把木制座椅,虽然还是当年摆放的模样,却早已积满灰尘污垢。由于位于渝黔两省市交界的深山沟里,平时人迹罕至,冷清破败得能拍恐怖片。
可现在,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韩爱民感觉是那么地不真实,下意识看向一楼墙上的黑板报,板报出自钟建余老师之手,字迹一如既往地漂亮,让他这个山城第一师范学校毕业的师范生自惭形秽。但他现在关注的是落款处的日期,赫然是1987年3月6日。
难道真穿越了?
我回到了1987年?
韩爱民浑浑噩噩,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顾不上胳膊和膝盖处的剧痛,强撑着继续往前走。
广播体操做完了,孩子们跟往常一样排队回各自教室。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
一个小孩从队列里跑了出来,兴高采烈地说:“舅舅,我爸中午要押运炮去火车站,我妈今天加班中午不下山,他们让我中午跟你一起去食堂吃饭!”
不像是在做梦,什么梦能有这么真实……
韩爱民定定心神,鬼使神差地问:“晨晨呢?”
“不知道,他应该回教室了。”
“等会儿下课你去问问他,中午是回家吃,还是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
“好的,我先去上课了。”
“去吧,要好好听讲!”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
“知道。”
晨晨是二姐的孩子,生日早,六岁就上一年级。作为舅舅,韩爱民要像姐姐们当年带自己一样,帮姐姐姐夫们带孩子。
目送走大姐的儿子军军,韩爱民突然想起一件事。
大姐夫黄海山也是985厂的子弟,初中毕业参军,复员回来被厂里安排到保卫科做经济民警。保卫科加挂公安科的牌子,接受厂里和山城市公安局双重领导,科长和保卫干事既是厂里的保卫干部也是公安干警。而经济民警是从各车间抽调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职工不是干部,制服都不一样,也不像干部那样可以配枪。
大姐夫因为当过兵,很早就入了党,并且是根红苗正的985厂子弟,深受保卫科领导器重,从去年开始就以工代干,担任经济民警队的副队长,不但穿上了公安干警的制服,还配了一把五四式手枪。
今年,厂里研究决定给他转干,程序已经走差不多了,就差盖最后一个公章。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带队执行转运两门加榴炮去火车站的任务,由于一辆卡车牵引大炮的挂钩断了,大炮坠入山崖。
如果早几年,厂里效益好,一年要给国家生产几百门大口径火炮,一门大炮摔坏了算不上多大事。
然而,现在不是以前。
老山前线虽然还在打仗,但对火炮的需求没前些年那么多。改革开放,国家要搞经济建设,上级要求985厂这样的军工企业转型,军品订单越来越少,这么大的厂一个月也生产不了几门炮,你还摔坏一门,这就是重大安全事故!
如果不赶紧解决这个问题,参与运送火炮的干部职工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被追究责任,大姐夫转干的事也会像之前那样黄了。
要是转不成干,他只能继续做经济民警。等厂搬到西川省会呈都之后,经济民警撤销,他就要穿上保安制服成为保安,然后改制改制再改制,等待他的只能是下岗。而那些转干的保卫科干部,在厂搬出深山沟时有两个选择,要么去呈都继续做保卫干部,要么留下调到基江县公安局成为地方公安干警。
大姐夫盼星星盼月亮就想成为正式公安,韩爱民不想让大姐夫的梦想破灭,立马强忍着痛走出校园,往总装车间方向一瘸一拐的走去。
“萍萍,爱民这是去哪儿?”钟建余站在二楼,看着韩爱民的背影不解地问。
刘萍萍想了想,低声道:“应该是去医院吧,他刚才摔得不轻。”
“他的课怎么办?”
“我去2班看看,实在不行我跟他调一下课。”
“他上午有两节课,技校那边还有一节呢!”钟建余提醒道。
985厂有正式职工三千多人,算上家属有上万人,由于远离县城,职工和家属又来自五湖四海,只能自办托儿所、小学、初中,甚至办了一所技工学校。
托儿所在家属区那边,子弟小学和子弟中学在一个大院里,技校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