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他答得利落。
对面的肃霜满脸惊喜:“真的?可我是瞎说的。”
她那双略带狭长的眼瞪圆的时候有万分无辜,此时笑得眯起,便有说不出的俏皮。
像是有什么极柔软的东西在神魂深处轻轻点了一下,酥麻,微痒,却欲罢不能,犬妖反而骤然生出一丝警惕——不该在这里虚耗光阴,他还有最紧要的事没做。
他不再去看肃霜,放下茶杯正要起身,忽听她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好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犬妖道:“我没有名字。”
肃霜诧异道:“怎么会没有名字?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无事闲聊的行径显然不为犬妖所喜,他的语气冷淡下去:“有事往来才需要称呼,你我并无事往来,此间事暂了,三个月后我再拜访帝君。”
他向来不拖泥带水,说走就要走,肃霜急道:“等一下!关于水玉……”
“我会找回来。”犬妖身形一晃,重新落回石阶,“水玉丢失与你没有干系,不必放在心上,告辞。”
本就是他自己把水玉交出去的,原先只想避免引来更厉害的妖出手抢夺,既然起了变数,那解决这个变数就是他应负的责任。
细细风声又带来肃霜的声音,似乎提到什么妖族,犬妖没有听完,迳自离开了洞天。
在这世间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没有名字,不掺和际遇因缘,如果那天在山路上没有寻肃霜问路,事情的发展必然简单得多。
犬妖自己都说不好为何那天会主动搭话,只是望见了她的身影,下意识就这么做了,遇着她满嘴鬼话,他也下意识陪她胡闹,无比自然,仿佛理所应当,现在回想,着实有点荒谬。
不过是一根柔丝般朝他递过来的友善缘分,没什么大不了,他也不需要。
*
酉时末,下了大半天的雨终于停了,藏身枝叶后假寐的犬妖睁开眼,无声无息拨开滴水的树叶,望向不远处的妖府。
那天肃霜的话他没听完,但他知道,她是想提盘踞萧陵山中的妖族。
萧陵山距离下界王城不算远,无论山神还是天界巡逻官,都比其他偏僻地方要尽责得多,故而从未出过什么妖乱,但没有妖乱不意味着没有妖,萧陵山偏偏就有几个厉害妖族盘踞,敢趁机潜入帝君洞天偷走水玉,多半是他们中的一个。
犬妖在山中循着偷走水玉者的气味找了许久,终于在山南背阴处寻到了妖府——是虎妖一族。
他暗中观察了三日,看看天色,马上妖府便要开门,到了为首的虎妖出门访友的时间。
犬妖缓缓抽出长鞭,只听“吱呀”一声,妖府开了门,一排排灯火亮起,说笑声由远及近。
身为妖族的本能告诉他,自己未必是虎妖的对手,然而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强大又冷漠,他说:你怎可能打不过?
犬妖纵身跃下枝头,长鞭挥舞着发出锐利的破空声,疾电般砸向那只高大的虎妖。
*
亥时上下,萧陵山又下起了小雨,肃霜懒得施术避雨,更懒得回洞天拿伞,只随手扯了片大叶子挡住额头。
又是白等的一天,盒盖没来找她。
师尊以前说过,等不到盒盖不是它找不到,多半是它不肯来,说是这么说,可自己还是每天花时间这么等过来了,今天依旧没等到。
不知什么缘故,想起“等盒盖”这件事,心里总有莫名其妙的酸楚,本来该是开心的期盼才对。
肃霜吸了口气,下一刻又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只犬妖。
他离开快十天了,不知道有没有抢回水玉,也不回来告诉她一声。往好了想,他顺利抢回水玉,只等三个月后再来;往坏了想,萧陵山盘踞的妖族可不简单,搞不好他已经魂飞魄散……
肃霜胸膛里的心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不晓得怎么回事,“犬妖魂飞魄散”这件事让她坐立难安,从头到脚都不爽利。
该不该四处找找?若她的眼睛还好,必定一早就去寻他,偏偏眼下什么都看不到,贸然离开洞天只能是自找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