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岚痛苦地用手臂遮住眼睛,字字泣血,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可恨又可怜的懦弱女人。
监控室内,邹甘神色复杂,“她这伤心不像是假装的。”
崔峻波说:“这借口有点拙劣,听起来好像是曲学林看方启不顺眼很久才决定动手了,曲学林自己可是说把方启当半个儿子看待,还说自己是激情杀人。”
吴岚还在那边抽抽噎噎。
程叙却是对她这些真情流露的内心剖白无动于衷。
他淡声道:“法医尸检时发现受害者没有挣扎迹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吴岚的哭声逐渐微弱下去。
程叙继续道:“曲学林说他经常炖鸡汤给方启喝。”
吴岚没明白程叙怎么突然跳跃到另一个关联度不大的话题上。
程叙说:“方启死前没有挣扎,意味着他是被活活放血而死。你猜曲学林当时是怎么想的?”
吴岚没出声,大概是觉得这个人很无厘头,问的都是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其实曲学林想的很简单,他其实没有胆量杀人,方启平时不爱运动,又很少出门,在曲学林手里就像小鸡仔。曲学林是完完全全把方启当成了一只鸡,杀鸡要先放血,他杀方启也是这样,一刀一刀又一刀。”
“被活活放血而死,应该是个很痛苦的死法,但方启没有挣扎,他一个成年男性,怎么会心甘情愿死在曲学林手里?”
“这是因为他听到了你的声音,他知道想要他去死的人不是别人——是他亲生母亲,所以他才会束手就擒。”
程叙的语速越来越快,却越来越轻。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无论是审讯室还是监控室,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吴岚低垂着头,额前散下来的发丝遮挡住她的面容,看不清神色。
崔峻波把目光从监控屏幕上移开,低声道:“虎毒不食子,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邹甘摇摇头,“艾维斯太冒进了,这些都是他的猜测,我们根本没有掌握相关证据,即便真的是吴岚所做,她也不会这么快被击破心理防线的。”
正当监控室内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却见吴岚猛的抬起头。
她面上似悲似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曲杀了小启,这件事我知道,可我根本没有参与其中,死的是我儿子,我比谁都心疼!你信口胡诌算什么本事?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我是共犯?”
程叙定定地看着她,“你和曲学林是情人,那你喜欢他吗?”
吴岚一下子哑火,又听见这人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但这回她却不敢粗心大意,知道他这些看似随意的问题里其实处处有埋伏。
她冷笑一声:“我当然对他有感情!难不成离婚之后就不能找新的男人了?可就算我喜欢他,也不会帮他杀害我的亲生儿子!”
吴岚的身周似乎竖起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程叙说:“既然你那么喜欢曲学林,包庇了他杀害方启的事实,那么肯定也对他有所了解,你觉得像他这样总是自视甚高的、容易被激怒的人会在杀人后细心地清理现场吗?”
“况且,作为方启母亲并且在房子里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你,应该对屋子里的摆设更加了解吧?你指挥着曲学林清理之后,不论是血迹、脚印、指纹,都没有留在现场,也就抹灭了你们自以为的所有断案证据,这才是曲学林有恃无恐敢报警的原因。”
吴岚干脆闭口不言,摆出不听不看的样子,任凭面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满口胡言。
崔峻波重重一拍监控室的桌子,显然对吴岚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很生气,火冒三丈道:“还不赶紧老实交代!”
邹甘无语地用眼神瞅他,嘴角一抽:怎么他现在才发现这人居然是程叙的小迷弟呢?
程叙却并不着急,慢条斯理道:“曲学林对你死心塌地的,甚至愿意帮你杀人,你怎么就那么不在乎他呢?”
此话一出,连坐在程叙身边对吴岚摆个冷脸,努力营造审讯氛围的赵谷秋都不由自主地看了程叙一眼。
吴岚似乎也觉得匪夷所思起来,“我刚刚说了,我对老曲是有感情的,但是我绝对没有参与杀害小启这件事!”
程叙仿若没听见她说话,继续道:“你最近又和谁交往了?那个六芒星是他吩咐画的?曲学林知道他冒着风险杀人是为别的男人做嫁衣吗?”
不论是吴岚还是曲学林都不懂六芒星的含义,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事中还存在第三者。
眼见他的话语越说越离谱,赵谷秋都怀疑程叙推测错误,刚忍不住想打断他时,却发现吴岚脸上的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
吴岚听清程叙话语里的内容后,瞬间瞳孔放大,即便她想努力维持镇定的模样,可她额上冒出的密密细汗已经出卖了她。
吴岚攥了攥手指,才找回一些力气般嗫嚅着嘴唇,“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程叙没有错过她的任何一丝反应,恍然大悟道:“看来你确实有了新欢,并且这人身份见不得光。”
吴岚抿紧嘴唇。
监控室内崔峻波双眼放光地盯着程叙问话,恨不得立刻冲进现场观摩。
邹甘又是惊叹又是好奇,吴岚的反应从侧面印证了程叙那些推测的正确性,这让他无比好奇程叙的脑回路——假如依靠现有证据,他是完全无法想到这种可能的。
接下来只要趁热打铁问出吴岚的新欢身份,那么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可程叙却没有这么做,他仿佛又开始走晓之以情动之以礼的温情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