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李雨游将窃听器放在枕边,如果里面起了什么响动,他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正当他关完灯,以为第一天要落下帷幕时,沉寂良久的耳机又起了一点波动。李雨游在黑暗里摸索到耳机塞入自己右耳。
只塞了半秒便迫不及待摘下来。
他听见了一段shen吟。
今晚
李雨游活到现在,对这方面接触甚少。杨骅店里和宴会上的场景就足以让他面红耳赤,更何况此刻直截了当地听到了如此冲击的音频。
再听下去就有些犯罪了,可是人总是在难以自持的情况下才有所松懈,也许现在正是闻绪不设防的大好时机。
听,还是不听,that‘saestion。
最终对成功的渴望还是战胜了道德感。李雨游给自己设定了时限,就听一分钟,至少听出主角是谁,如果没有什么线索一定及时收耳。
怀着这样的决心,他又重新将耳机塞入。
然而跟他想象中不同,没有预想中那些令人羞涩的动静,除了那道声音叫得愈发激昂,格外投入,格外动情,宛如在攀爬一座巍峨的高峰,而正当要登顶时,又变得超乎寻常的急促——它加速了。
随着加速而变形的声音,出现了旁白、背景音以及闻绪的一声呵欠。
闻绪只是随意放了个电影,而明显这段激情戏他觉得相当无趣。
放下耳机后,李雨游一言不发地将自己蒙进被子里。
又到了起风的季节,街道盈满了碎枝与落叶。
时隔半月,李雨游终于再次见到安瑞昀。她投资策划的展顺利结束了,艺术媒体赞赏有加,交易量更是令人咂舌,虽然不少买家连画家名字都不认得,只是图个机会给她递张名片以求日后引荐,但终归这展画了个完美句号。
可能是展览途中操劳过度,工作结束松懈下来后她在回家途中骤然头晕,差点站不起身来,可能是从小家人对她的身体关心则乱,她对医院的抵抗程度一如既往,于是权衡之下在夜晚叫了李雨游过来。
瞳孔,脉搏,轻微战栗的躯体,依旧滞后的反应。
从结果上看,闻绪近日依旧没有停手,仍在小剂量、频率稳定地给安瑞昀服用药物。完全剖析不出闻绪这样筹谋的缘由,一次性大量下药,才能让这类衍生物真正实现“致幻”的功能,而这样一点点渗透的方式,更像在做某种试探或者实验。
或许就是实验。
李雨游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据他所知,不是所有人体都能倏然承受大剂量的这类药物,有可能会心脏麻痹或晕厥,闻绪循序渐进很有可能是为了身体不太好的安瑞昀逐渐适应,等到时机合适再出手。
李雨游瞥了一眼四周,闻绪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目光朝向自己的方位。
早该预料到的。他又在马后炮地反思,前期每次来为安瑞昀就诊时,闻绪对她的身体从未表现过忧虑之色。就如同现在,明明病人是坐在身前的安瑞昀,但闻绪的视线却总是锁定在自己身上。
不对,他为什么要这样打量我?
好像听到了心声,闻绪在此刻开口:“李医生怎么不说话了?瑞昀有什么症状吗?”
“没有,”李雨游定下心神,“今天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就是操劳过度,我开点营养剂按时服用就行。”
天气原因,庭院里原本葱郁的树木也只剩了残枝,衬得天色愈发阴沉。李雨游在走下熟悉的台阶时无端想起,曾经闻绪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枯树上的干刺,没有表情时肃杀又不详。
闻绪本人正在他旁边,一如既往送他出门,路上刚好接了个电话。李雨游边走边听着他时不时答复对方关于行程住宿的安排。
“您这是要出差?”
电话结束,李雨游明知故问。他一周前就已通过不法手段得知了闻绪要出长差的消息。
“对,”闻绪回答,“有个合作方得现场考察,不得不去一趟。”
“工作确实辛苦,”李雨游再次试探,想确定闻绪回来的日期,“要走多久?”
“李医生这是舍不得我走了?”闻绪反问。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喝酒了。”
闻绪思索片刻:“项目挺棘手的,确定不了回程的日期,应该会挺久的。”
“那真是可惜了。”李雨游遇见闻绪后说的谎话,快比肩上自己二十多年说过的总和。
“走之前日程太紧凑,确实抽不出时间跟李医生喝酒,”闻绪跟他道别,“没关系,来日方长,有机会我偷偷带几瓶好酒回来,下次见面说不定给你点惊喜。”
告别倒挺像样的,两人在门口换着说法客套了许久。只是真正分道扬镳后过了短短两小时,闻绪的声音就以另一种方式跟李雨游重逢。
窃听已经进行了两周,除了深入了解闻绪的生活习性,知道他不爱吃海鲜、甜品,喜欢在晚上七点到九点进行锻炼,睡前喜欢挑点电影片段观看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收获。
在这期间,闻绪提起过李雨游两次,一次是在公司说“我有位朋友也是歌剧爱好者”,一次是吩咐贾助理在定期准备给各户人家的节日礼盒时,也给他的朋友李医生留一份。
大多数时间,李雨游甚至觉得闻绪是个无趣的人。
没有任何特定的爱好,没有起伏的情绪,工作上兢兢业业,但也不像其他企业家那样,动辄来一番演说陈述自己庞大的梦想。
偶尔闻绪会去见见他真正的朋友,这倒是让李雨游警铃大作的时候,他的朋友们良莠不齐,总会沾点富家公子的不良喜好,食色性也,也有喜好赌博、赛车和更下作游乐方式的人,但闻绪跟在杨骅店中一样,只淡淡听着,不排斥也不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