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四宝胆小怕事的模样,杨之武反倒觉得有些好笑。他微笑着回答道:“海棠妹子出事那天,我的弟兄们刚好住在水淀村东的大庙里。半夜时分,我放在村西的暗哨匆匆跑来禀报,说杨大麻子的人已经包围了村西的一户人家。我一听,心中便有了猜测,赶紧带着人火赶了过去。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没能救下海棠妹子的丈夫。哎,让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不过,好在海棠妹子自己并未受伤,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这不,我这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今天正好路过梁庄,就想着进来探望一下。””
原本一脸感激之情、准备千恩万谢的赵四宝,在听完了文之武后边几句话后,那声谢谢就咕噜噜地从嘴边掉回到了肚子里。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紧紧地盯着文之武的眼睛,但很快又将视线向下转移到了文之武腰里别着的短枪上。赵四保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咬了咬嘴唇,然后冲着海棠休息的屋子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杨之武可以进去。
接着,他转身叫上自己的老婆,抱起孩子狗子,躲进了冰冷的厢房里,点亮了一盏油灯开始磨豆腐。
文之武没有贸然进入海棠歇息的房间,他静静地站在海棠休息的屋门前,低头思忖了片刻,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问道:“海棠妹子,我是文之武,现在进去方便吗?”
屋内没有一丁点回音。文之武迟疑了一下,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挑门帘进了屋。杨之武看见海棠侧脸冲里躺着,便走了过去,弯下腰,冲着海棠苍白黄的脸,有些心疼地叫了一声:“海棠妹子,我来看你了。”
海棠没有吭声,只是突然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内心积压已久的痛苦和委屈一股脑儿地宣泄出来。
“海棠妹子,我知道你心苦。哎,我要是当时立即出击,哎,不说了。说什么都晚了。”文之武自责着,他的脸上写满了懊悔和无奈,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仿佛那一道道皱纹里都藏着深深的愧疚。要知道,在过去的岁月里,多少个日夜他都在为此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你是太晚了!你不是个男人!”海棠突然间停止了哭泣,冲着文之武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那目光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文之武。曾经温柔如水的海棠,此刻却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不顾一切地泄着心中的怒火。
文之武被海棠的叫骂搞蒙了,他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海棠,不知所措地问道:“你知道,那天,我是冒着我是冒着被杨二爷家机枪突突的危险,带着人去救你们啊!”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祈求海棠的理解。想当初,那杨二爷家的势力在当地可谓是只手遮天,他们家的机枪令人闻风丧胆,可文之武为了海棠,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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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还早和我那个贪杯的爹摊牌,娶了我,会有今天吗?”海棠说罢又嚎啕大哭起来。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那哭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令人心碎。在他们生活的那个小村庄,婚姻之事往往受到诸多传统观念和家庭因素的束缚。海棠的父亲贪杯误事,对女儿的终身大事也未曾上心,而文之武的犹豫不决更是让这段感情陷入了无尽的困境。
“这个,哎,我,”文之武语塞。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低垂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满心的愧疚让他再也无法抬起头来面对海棠那充满哀怨的目光。
听到文之武那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话,海棠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先是一愣,随后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她的双眼红肿,目光中透着一丝迷茫和期待,淡淡地问了一句:“文之武,我就要你一句话,你是真的喜欢我吗?”那声音虽然轻柔,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我,哎,这破世道我是!”文之武先是犹豫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和痛苦,他抬头望着天空,似乎在埋怨这命运的不公。随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牙,给了海棠一个简洁明了的肯定答复。他的眼神坚定而炽热,仿佛要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全部传递给海棠。
“那你为什么和阿珍成家了,还照了结婚照?”海棠紧紧地盯着文之武,眉头紧皱,满脸的狐疑,并不相信文之武的话。在她的心中,那结婚照就是如山的铁证,让她如何能轻易相信这苍白的解释。
“没有啊!海棠,阿珍是我干妹妹,我俩没结婚。那照片啊,是为了哄她买药时别闹事。你不知道,那一路他那个絮絮叨叨……你误会了。”文之武急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不停地挥舞着,试图让海棠相信自己。
此刻,海棠竟然出人意料地破涕为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癫狂,又带着几分解脱。她缓缓抬头看着屋顶,目光空洞而又坚定,喏喏地说着:“老天,我不是寡妇!寡妇是我爹的闺女赵海棠,我已经不是那个赵海棠了,我要改姓,我叫文海堂。我不能让我爹再害了我,把我当做他的私有物品的闺女,以寡妇身份再嫁给一个破落户。对,我在赵家、杨家,改不了命,我自己改姓,改姓…”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在向命运出最后的抗争。
海棠的自言自语,犹如一道惊雷,着实把文之武吓了一大跳。他的瞳孔瞬间放大,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恐,那惊恐如涟漪般迅扩散开来。他结结巴巴地赶紧问道:“海棠,你没疯吧?”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我改姓了,改命了,当然不疯了。我也要做你妹子,也要和你找个结婚照,你乐意吗?”海棠冷冷地看着文之武,那眼神犹如寒夜中的冰棱,让人不寒而栗。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挑衅,又带着一丝期待。在这个封建礼教束缚的时代,女子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无疑是惊世骇俗的。
“你说的,我都答应,你别疯就好。”此时的文之武已经没了指挥部下冲锋陷阵的大将军阵势,往昔的威风凛凛早已消失不见。此刻的他,就像农村里说的那个“妻管严”男人,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或许,还没有和海棠定了婚约的他,这副模样该是真的喜欢海棠吧。
在厢房里正费力磨豆腐的赵四宝夫妇也清晰地听到了海棠那近乎癫狂的话语。他们此刻的脸,就像被火烤过一般,臊的通红。赵四宝满心愁苦地想,海棠成为寡妇这事,已经让他家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如今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若是让街坊四邻都听了去,那他赵四宝往后在梁庄还怎么有脸活下去啊!
此刻,他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用手死死地把海棠的嘴堵上。但是,思来想去,此刻的他也只能在心里这般想想罢了,他根本不敢付诸行动。他深知文之武这个土匪可不是好惹的,那脾气火爆得很,万一自己贸然进去,惹恼了他,说不定他会毫不犹豫地拔枪毙了自己。
他心里也知道文之武喜欢自家姑娘海棠,可他打心眼里看不起文之武的不务正业。要是文之武能好好做生意,把他爹留下的那么大家产妥善维持好,海棠嫁给他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哪怕违背之前的婚约,只要文家不嫌弃,他赵四宝也不是不能松口。然而,文之武偏偏生意不好好做,非要去搞什么穷人会,搞什么翻身,结果搞得家财尽失,最终成了一个无家无业的山上土匪。他赵四宝可不敢背上匪患家属的罪名啊!而且,他还要为大闺女着想,还要顾及大闺女婆家梁善人在梁庄的名声啊!
此刻,赵四宝满心的愤恨,恨不得将文之武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他甚至觉得,弄不好这一切都是文之武精心设计的计谋,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目的是杀死杨天明,独霸海棠。
尽管赵四宝夫妇在厢房里对文之武如何痛恨、如何咒骂,但不得不说,文之武的到来,还真是似一剂良方。
令人惊喜的是,海棠的病在一夜后竟然好了许多。第二天,她便能坐起来了,第三天,便能下炕扶着炕沿小心翼翼地走动了。每天天快要黑的时候,海棠准保要下炕,自己拄着棍慢慢地走到外屋门口,扶着屋门,眼神急切地向外张望着。
文之武那晚离开的时候,在海棠的手里留下了一包银洋,还留下了一句深情款款的话:“适当的时候,海棠,我就娶你为妻。”
仗着这笔救命钱,赵四保赶忙到城里给闺女抓了一些上好的药草和补品,精心伺候着。没过多久,海棠的病竟奇迹般地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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