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天真起身要走的时候,海棠心里也是急得很,她恨不得现在能够飞到娘家梁庄,能够立马见到文之武,告诉他杨天贵明天晚上要带兵伏击他和他的弟兄们,所以就一把将蓝布小包袱挎在手臂上,一手牵住狗子的小手,朝着姐姐海英高声言道:“姐,趁早,咱们赶紧走!近日这边匪患猖獗,天黑了危险,”
“好,咱们走!”海英说着,帮着海棠锁了外屋门和院门,而后一同朝街里行去。
刚迈出胡同口,竟迎面碰上了身着戎装的杨天贵和文静夫妇。二人身后跟着一位年岁尚小、相貌俊朗的勤务兵。
“二哥”,杨天真一眼便认出了杨天贵,蹦蹦跳跳地冲上前去,紧紧拉住了杨天贵的双手。
杨天真的突然出现,也是让杨天贵一惊,他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老妹子天真,于是笑着说:“鬼丫头,还是那么一惊一乍的,你怎么也回来了?”
文静在旁,见一俏丽女子突然紧抓着自己的丈夫,也着实吓了一跳。听到杨天贵的话,一下子醒过闷儿来,一边仔细端详天真,一边热情地和天真拉着话:“是天真啊!妹妹真是亭亭玉立,青春洋溢,真漂亮!
听到二哥身边女军官的夸奖,杨天真转过头来,望着文静。此刻,杨天贵说道:“天真,快叫二嫂,这是你二嫂,文静,陆军上尉,国立上海医学院高材生。”
“哇,二嫂好生厉害,不但容貌出众,学历竟也如此之高!”杨天真嬉笑着说道。
“文静,是你吗?”海英此时也沉稳地试探着喊了一声。
听到海英的问话,文静转过身来,看到胡同口站立的海英,赶忙向前迈了两步,迅抓住了海英的双手,认真地说:“海英,真的是你吗?”
“是我,文静,你怎么当兵了?!”海英凝视着眼前身着戎装的文静,问道。
“嗯,我中学毕业后随家父移居上海,在那里报考了国立上海医学院,毕业后,几经辗转,遇到了他,”文静说着,略微羞涩地扭头看了一眼杨天贵,接着说道,“夫唱妇随,就穿上了军装,成了军医,不过,依旧是治病救人。”
“救死扶伤,实乃高尚之职!”海英赞许道。
听了海英的夸赞,文静的脸色微微泛红,紧接着她轻声问道:“那你后来考的哪里,从事何种职业了?”
“我后来报考了北平女子师范,之后在同仁女校任教!”海英答道。
“海英是我国文老师,授课水平高!”杨天真插话道。
“嗯,着实厉害,身为优秀教师,传道授业解惑,实乃高尚之职业啊!”文静也对海英夸赞有加。
“你们此次回乡,是为了补办喜事吗?天真也收到家书,要她放假后即刻赶回。”海英问道。
“军人四海为家!我们在上海举行了新式婚礼,此次是”说到此处,文静稍作停顿,又转头看了一眼杨天贵,略带羞涩地说道,“军事机密,不便透露。”
“嗨,哪有什么军事机密,不过是行军途中,听闻匪患侵扰水淀乡民,顺路清剿一番,以正民风,让父老乡亲得以安居乐业。”杨天贵接着文静的话说道。
“海英,我记得你家在梁庄,怎么来水淀了?”文静若有所思,开口问道。
“我妹妹嫁到了水淀,我趁假期与天真一同归来。只是我这妹子家中有些变故,哎,太惨了”海英说不下去了,不禁低下头去。
“海英,这事家父都写信告诉了天贵,莫要忧心,天贵已率兵归来,他自会向上峰禀报,在此驻扎些许时日,将那杨大麻子等匪患一举剿灭,还淀北一片安宁,”文静沉声道。
“二哥,二嫂,务必要将杨大麻子除掉,为狗子他爹和爷爷奶奶报仇啊!”海棠在旁听到他们的对话,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泣不成声。
“弟媳,放心!此次我将炮排也带来了,杨大麻子的老虎嘴即便再险峻,咱这迫击炮也能轰到,届时,定要将此恶贼剿灭。”杨天贵此时一脸愤恨。
“不错,此次天贵已向上峰请命,备足了弹药,”文静也在一旁附和。
“天贵他二叔,那就可劲轰炸杨大麻子,把炮弹都轰他寨子上,把他炸成和我们家老母猪被日人炮弹炸烂一样的,”海棠噙着泪水说道。
见到妹妹海棠此般模样,海英深知应当尽快离去,于是言道:“文静,晚些时候,私立梁庄小学堂校董事会将召开筹备会,我必须参加,我需得抓紧时间赶回梁庄了,就此别过,”
闻得海英提及私立梁庄小学堂这几字时,文静的面庞之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见的异动,但须臾间便恢复了沉稳。继而二人又相互客套了数句,约定择个良辰再行叙旧。而后,便辞别了。
海棠自村西口老邵家雇了一辆马车,谈妥价钱后,便与姐姐以及狗子一同登上马车,径直驶向梁庄了。
一路上,海棠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出口,将自己结婚后的种种遭遇,事无巨细地都和姐姐海英一一道来。那些饱含着辛酸与苦楚的经历,如同一幅幅沉重的画面,在她的讲述中徐徐展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海英听着妹妹的倾诉,内心满是疼惜,她把妹妹紧紧地搂在怀里,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她是那样心疼自己这可怜的妹妹,恨不能替她承受所有的苦难。
然而,在这个残酷无情、犹如吃人一般的世道里,又有多少人像海棠这般有着如此悲惨的命运啊!那数不清的苦难故事,仿佛是时代的悲歌,在社会的角落里不断奏响。
狗子看到大姨和妈妈伤心的样子,乖巧得令人心疼。他知趣地玩着自己手中的拨浪鼓,嘴里还不停地哼着儿歌:“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要媳妇干嘛?点灯说话,吹灯睡觉。”那稚嫩的童声,带着含糊不清的吐字,却有着一种别样的天真无邪。
悲伤中的海英和海棠都被狗子这可爱的模样和有趣的儿歌逗乐了,一起转过头来,笑盈盈地哄着他玩,暂时忘却了心头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