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桓的大手包裹住她的葇荑时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微凉的手在他炙热的手心里格外明显,也格外柔软,又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重重地撞击在了他的心上。
以至于他听到苏不语略带气恼地说着“你快松手”时,才惊地回过神来。
“抱歉,臣弟……”他正想开口补救,便见苏不语站起了身,她的面颊上是被气恼的红,比杏花的微红更惹眼。
苏不语眼中含着怒意与眼泪,一言不发地便往外走去。
“娘娘,是臣弟一时发乎情忘乎礼,唐突了娘娘,您别生气……”萧景桓突然顿住,他见到苏不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他。
她的眼神哀戚,却也像要割舍什么,她突然问道:“平王早已落冠,为何迟迟不娶?”
萧景桓迟疑了一下,这是他本打算同苏不语说的,却没有想到苏不语反倒先问出了口。
他立刻按着原本打好的腹稿说道:“臣弟在等一个人……”
苏不语又问:“殿下在等谁?哀家可以帮上忙吗?”
萧景桓凝视着她,桃花眼里似乎有无限情丝,缠绵悱恻。
过了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反问道:“娘娘当真不知道我在等谁吗?”
苏不语看着他,眼角的泪比面颊上的珍珠更要透亮,却偏偏朝着他缓缓笑开,“既然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就别等了。”
萧景桓朝苏不语伸出手来,她却朝后躲开,只有她身上的披帛在他的掌心轻轻划过,如同柳枝在他的心湖上点过,泛起淡淡的涟漪。
她转过身去,接住落下的花瓣,长长地叹息:“这朵花已经谢了,明年开得再好,也不是这一朵了。明年哀家就不来这里看花了,平王不如带着平王妃来看吧。”
苏不语轻轻将花瓣一扬,细小的花瓣飞出,又像是注定一般,落在了萧景桓的手上。他捏着花瓣,看着苏不语摇曳的身姿,心里的涟漪却是一层又一层地泛开,难以停歇。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一次从舒雅宫里出来,苏不语又与陆行撞了个正着。
苏不语眼睛红红的,面上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陆行却依旧没什么表情,疏离地喊了一声:“太后娘娘。”
“娘娘、太后娘娘救我——”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素兰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只是她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被旁边的小太监用布塞了嘴。
苏不语这才注意到,素兰发髻凌乱地跪在地上,手被麻绳反绑在身后,嘴里也被塞了破布,满脸惊恐。
“……”苏不语悄悄地看了陆行一眼,俊美的大太监冰冷着一张脸,看着着实吓人,但她还是壮起胆,小声问道:“陆掌印,这是怎么了?”
陆行的脸色似乎比昨天还要差一些,他拿出锦帕,捂着嘴巴咳嗦了两声。
一旁的小太监立刻向苏不语解释:“回禀太后娘娘,这个奴婢冲撞了掌印,按照宫规理当杖责一百。”
都是宫里的人,谁都知道这一百下打下来没有几个人能活着。
苏不语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素兰更是拼命摇着头,嘴里含糊地喊着“饶命”。
“她是哀家宫里的……”苏不语看向陆行,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陆行淡淡看了她一眼,强撑着的太后并不知道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和轻启的红唇出卖了她的胆怯,更不知道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又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比三月的西子湖还要美。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是慈宁宫里的……”
陆行缓了一下,叫素兰眼里多出了希望,但是更快的,她的眼眸里全是惊恐,她听到陆行继续说道:“那就更不应该了,杖责两百。”
陆行开了口,谁也不敢求情。
苏不语眼睁睁看着素兰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压在长凳上,扎扎实实的板子一下又一下地打在素兰身上。
她眼中的雾气越来越重,情急之下,她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了陆行的蟒袍。
陆行本可以躲开,只是她冲过来的时候,身上那股子香味抚平了他喉间的痒意,叫他没由地愣住,也由着她抓住了自己的衣袍。
他低下头,看着这位明明在害怕却又极度愤怒的太后,即便她抓着自己的衣襟,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威胁——
一贯不喜欢被人近身的他难得的,并不排斥她的靠近。
“再这样打下去,会死人的!”苏不语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她眼角的泪仿佛与贴在她脸上的珍珠融为一体,叫她看上去像是刚出水的鲛人一般。
如此不谙人事,又如此魅惑。
陆行握住她的手,却也诧异于她手腕的纤细。
苏不语也是一愣,她没有想到陆行的手是如此的冰冷,冷得不像一个活人。
只是更快,陆行松开了她的手,他和她保持着半丈距离,落在素兰身上的棍棒没有停下来。
原先还有挣扎的人,到了后面便彻底没了声息。
苏不语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似乎不忍心看下去,她急急转身离去,却听到陆行说:“臣送娘娘回慈宁宫。”
陆行跟在苏不语的身后,她的身子颤抖得厉害,那股子镇定人心的香味却重了几分,难得牵引了陆行的情绪。
一直到了慈宁宫,陆行突然逾规地站到苏不语的面前,垂眸看向已经泪流满面的她,淡淡说道:“明明是太后向臣救助的,怎地又反悔了?”
他帮她处理了身边的奸细,她倒哭成了泪人。
苏不语猛地一滞,她张了张嘴,说不出半个字来,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幼兽一般的呜咽:“我、我没想过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