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照着这模样去山里找找,到时碾碎敷在他烧伤的手上,很快便可痊愈。”从树枝在地上画出那幅图,再到沈知书解释图中草的作用,那具青紫色的身体木讷地站在闫知之身后,好像这些事不是他做的,而是藏匿在这座山里的世外高人借着这具尸傀的身份在跟他们交流。
就连纪桓看向沈知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狐疑,想了想他还不放心地环顾了一圈周围。
沈知书轻叹了一声:“别看了,就这山里的结界浩天门的人都找不进来,你以为谁还能混得进来。”
“你真的就是尸傀。”
听到纪桓不确定的口吻,沈知书笑了一声,尸傀突然低下头,那双漆黑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地审视着自己,许久又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纪桓:“这确实算不上我的身体了,就连元神也不知道能清醒多久,我不想承认我是它,可偏偏这具肉身曾经确实为我驱使。”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中流露出落寞。
“可以的话,要是永远不会清醒,直至消亡便好了。”笨拙的身体,艰难地抬起被符咒捆住的双手,想要摊开掌心看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压着轰然倒地,沈知书‘唔’了一声后,久久没有再和纪桓说话。
闫知之到时被身后突然倒下的尸傀吓了一跳,娇小瘦弱的身躯纵身跳到一旁的石头上,看着尸傀没有眼白的双眼木讷冰冷地盯着一边,不由咽了咽吐沫,又不敢上前去探那尸傀的鼻息。
纪桓试着唤了那尸傀七八声仍未得到回应后,转而催促着闫知之把火堆燃上,源源不断的内力继续灌入陆云琛的体内。
另一边闫知之也不敢耽搁,将火堆燃上后,就依照着尸傀在地上画下的图跑回山林中寻找药材。
天色渐晚,围在四周的火堆使得四周亮得宛如白昼,纪桓坐在中央,灼热的气息不断扑面而来,随着身上汗液的流失,纪桓大脑昏昏沉沉,口腔内干涩得要命,就连普通的吞咽也显得尤为艰难。
“纪哥哥草药找来了,我捣碎了先给你敷上。”闫知之边说边用石块将药草砸碎,紧接着捧着手中的药草跑到纪桓身边为他涂药,刚拉过他的手,便被他不耐烦地一把拍开。
小兔子心里委屈,可看着他脸上神色不对,只得紧抿着双唇,再度凑到他身边将冰凉的药膏往烧伤的位置涂抹。
感觉到纪桓不耐烦将手抽回,闫知之无力的掌心死死按住他的腕口,仍旧为他固执地涂抹着草药。
纪桓嗓子已经干涩的说不出话来,中度脱水后,闫知之的举动让他更加暴躁烦闷,明知道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自己好,可脑袋里紧绷的线,让小兔子微微颤抖的兔耳都看着碍眼,他紧咬着下唇,想要克制住情绪,身体却失去控制般再度把闫知之一把推开。
“纪哥哥?”闫知之摔倒在地,满是不解的大眼睛望着纪桓眨巴了两下。
纪桓握起拳头,烧伤的手感觉不到疼痛,干裂的双唇紧抿,他想开口说话,喉咙象是被钝刀一次次划过疼得要命,许久都发不出一个字后,那双空洞的眼落在了闫知之惊慌失措的脸上,耳鸣声贯穿大脑,在极度不适下眼前越来越模糊,直至在痛苦中陷入了黑暗。
……
冰凉的水流顺着唇瓣缓缓流向前胸,伴着丝丝凉意,他微微扬起下巴,双唇微启。
“动了,真的动了!”小兔子咋咋呼呼地声音隐隐约约在耳边响起。
沈知书道:“再为他身上降降温。”
“嗯,好,绿绿你真的好厉害!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知书轻笑道:“绿绿?你为何从刚才就这般称呼我?”
小兔子为纪桓身上擦拭着泉水的同时,抬头看向沈知书的脸:“因为你浑身上下都象是青草一样绿油油的。”
听到这样的解释,被困在身体里的元神愣了片刻,落寞的神情下,说话时的语气却仍带有笑意:“是啊,那么久了,身上恐怕都已经有味了。”
话音刚落,闫知之便凑到沈知书身上嗅了嗅后,看着他认真地摇了摇头:“闻起来香喷喷的,跟师尊身上一样香。”
“师尊?”沈知书走到纪桓身边,感叹道:“没想到这年头像这种半吊子也可以出来收徒弟了。”
平日与纪桓打打闹闹的闫知之,一听见有人贬低纪桓,立马龇起牙来护短道:“纪哥哥才不是半吊子,纪哥哥是除了师尊以外最厉害的人!”
“你说的师尊原来是他呀,多年不见他竟然又收了一个小妖怪做徒弟,还是跟原来一样离经叛道。”说罢沈知书侧过身环顾着周围,“你师兄呢?你师尊伤成这样,他为何不在身边陪着?”
“师兄。”闫知之皱着眉头琢磨了好一会,想起在魔族那段日子里听的流言蜚语,才后知后觉记起来她应该是有那么一个师兄,“哥哥你觉得像师尊那么好脾气的人,被徒弟废去修为,挑断手脚筋,有没有一笑泯恩仇的可能。”
老实说她和陆云琛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在短暂的接触里,她也拿不准将来会不会多一个师兄,毕竟就她在魔族那段时间里了解到的恩恩怨怨,换作是她,有朝一日能敌过对方,那绝对是让那个人当场出殡。
可这个疑问,却迟迟没有得到沈知书的回复,她回过头时,沈知书已经走到了陆云琛面前。
如果闫知之能用肉眼看见那漂浮在尸傀上方的元神,或许就能得见,那人红着眼眶,轻轻抚摸过陆云琛腕口上丑陋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