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影疏追了出来,声带哭腔,“回家,我们能回哪里去?去西州的小院还是哪里?”
江衍双眉蹙起,他回头惊讶地看着朝影疏,“你……”
青影出鞘,搭在了江衍的脖颈上,泛着比冬夜更甚的寒气。
朝影疏擦了一把脸,“我问你,我能回来是不是你做的?”
江衍看着朝影疏认真思索了片刻,接着他摇了摇头说,“不是,回来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朝影疏喘了几口气,“那好,我再问你,我看到的都是真的?”
“是。”
“上天让我重来一世,总不可能就是为了让我看清自己……看清你吧。”说完,朝影疏的脸倏地红了,比上好的胭脂还细腻,月光落在上面平添姿色。
江衍伸手擦了擦朝影疏脸上残留的泪水,“你是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的,世道将乱,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能重来一世,或许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朝影疏脱口而出,“你若想要这天下,我也愿为马前卒。”
“我不想要这天下,你也不必为马前卒。我把选择的权力给你,你想要什么?”江衍忍俊不禁,接着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声音都低了几分,“与我厮守吗?”
朝影疏胸腔里砰砰而跳的心脏逐渐平缓了下来,她看着江衍,放下了手中的青影。
乱世动荡,这些小情小爱真的太过于渺小和不堪一击,比起那些已知的未来这些确实显得太无足轻重。
不是朝影疏深明大义,心怀天下,而是那些流过的血和泪不允许她安逸。
江衍见状,他将那口气全部吐了出来。
“我回来是为了补偿你,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奢求了,你的路你自己走,选择你自己做,你若需要,刀山火海我都替你去。”说完,江衍上前轻轻地吻了吻朝影疏的额头。
朝影疏抬手将青影刺入了江衍的左肩处,“我们之间扯平了,你也不需要替我去下什么刀山火海,既然不是你让我回来的,我也不追究什么了。有些话我只说一遍,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不想当皇帝,西州的战场上,我军四面楚歌,弹尽粮绝,段鸿轩却一直不派兵,我为何要为他抛头颅洒热血?我若不反,我和我的将士们就不能活!”
“你说的很对,现在谈别的还太早,世道将乱第一个亡的便是我朝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说完,朝影疏将青影上的血甩在了地上,鲜红的一片,她现在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汩汩的鲜血染红了白衫,江衍似乎不觉痛处一般,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
“今日把话说清楚了,以后莫要纠缠不清,若是今世如前生一般,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攻入天琅杀了段鸿轩。”说完,朝影疏收了青影,绕过江衍直接离开了江宅。
江衍后知后觉般地捂住了伤口,他倒吸着凉气,他早就领略过朝影疏的心狠,也被伤过了无数次,可还是愿意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把自己割的鲜血淋漓。
不是江衍太懦弱,而是朝影疏太狠心。
朝影疏的狠心又何尝是错的?江衍也有父母之仇未报,儿女私情现下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绊脚石而已,重活一世,没有必要让错误再来犯第二次。
这段偷盗的、来之不易的时光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也想有竭尽全力地改变的过去,到最后都成了无能为力的妄想。
袁毅走上前扶住了江衍,“我替您包扎伤口吧。”
江衍微微一笑,“有劳袁叔了。”
朝影疏驾马一路出了寰骧城,到了南云镇才寻到了落脚的地方,她立即写了回执发往了天琅。
【天琅皇都】
子时,整座大殿里,除了火烛的哔啵的声音便是纸张翻动的声音,片刻后,一声叹息幽幽地传了出来。
穆酌白看着地字御影发回来的回执,愁眉不展。
段鸿轩问道:“穆先生这是怎么了?”
穆酌白将回执递给了段鸿轩,“地字御影发来的回执,上面与林天泽大人所属情况一致,可是与实际情况不符,林天泽大人有心造反,怕是会与地字御影串通一气,还有江氏秘术也只有寥寥几句而已。”
段鸿轩匆匆地扫了一眼回执,一脸的满不在乎,“一个小小节度使和杀手,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江氏秘术只有朕的皇叔才知道,这次派她去只不过是探探皇叔的口风而已,也没有指望她能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
穆酌白突然起身施礼,“不知陛下可否告知臣一件事情。”
段鸿轩将穆酌白扶了起来,心情大好,“穆先生为何如此客气,有什么事情说便是,朕一定如实告知。”
穆酌白说,“这地字御影到底是何人?”
段鸿轩思索了片刻才说,“朝君澜的女儿,与天字御影本是同胞兄妹,因为禄家没人继承,所以过继去一个孩子担任天字,谁让他们的母亲是舞惊鸿呢。”
穆酌白讶然,“舞惊鸿?可是吟游首座的舞惊鸿?”
段鸿轩见状,神色突然变得痴迷,“应该是吧,朕不是很清楚。”
穆酌白见状,迅速起身施礼便打算离去,“天色已晚,陛下早些休息,臣先告退了。”
段鸿轩伸手拉住穆酌白的手,“穆先生都说天色已晚,不如今夜便留在宫中吧,这外面夜黑路滑的,不好走。”
穆酌白毅然决然地说,“谢过陛下美意,臣还是回府吧。”
段鸿轩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开春后稷下学府便开始招收学生了,穆先生不想回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