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时樊,绕着他走一圈,扶着时樊的轮椅对他勾了勾嘴角,然后手上用力,像扔垃圾一般把他甩出一段距离:“没用的东西!”
轮椅撞到墙壁,摇晃两下终是停了下来,时樊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那人伸出手,自上而下地抚摸自己脸上的疤,像是在回忆什么,来回两三遍,接着开口,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阴沟里的老鼠?”
“呵,还不一定是谁呢。”
宣战
第二日,
天色不太明朗,是一种半黑半白之色混杂起来形成的独特感觉,分不清早晚。唯有宁静与空气中饱含的水汽传达出黎明的迹象。
霍祁放下擦完脸的毛巾,没注意到的水滴从喉结滚落,在里衣上留下一道深色的水痕。他走两步,把盆里接的热水倒掉,站在镜前整理好衣装。正要出门之时,通讯器独特的滴滴声响起。
摁下把手的动作一顿,霍祁收回力道,把门轻轻关上,接通不断作响的东西。
通讯器那头先传出一阵杂音,然后传来孟菖的声音,微微沙哑,听起来刚醒不久,她简短地说,听不出情绪:“黎窟宣战了。”
是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霍祁五指收紧,眼睛微抬,抬步转身,看向窗外尚且一切平静的基地。
“收到。”
下一刻,刺耳的警笛在宿舍楼里回荡。
被朦胧的蓝色笼罩的基地一下被点亮,沉睡中的人们全都被唤醒,宿舍楼里惊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洗漱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门缝里透进走廊的光。门锁轻响,霍祁带上军帽,压低帽檐,收整好情绪,坚定地走出。
楼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常年训练得来的速度让他们能轻易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眼神中还有着迷茫,身上衣装却是一丝不苟。
霍祁快步走到楼梯口,余光里飘过一个人。不作犹豫,他握住对方骨感的手腕,带着他一起往下走。
楼底已经停满了改装过的重型车,沉厚的车壁更加重了紧张的气氛,哨兵向导们不发一言,依次进入标着对应序号的车辆。
车里十分拥挤,两边人按顺序排列紧密,座位上方的横杆与座位下方的空隙都放满了作战装备。霍祁回头拉上车门,坐到最前方属于自己的位置。
引擎声响起,车身小幅度摇晃着前进,霍祁扫了眼对面人眼底的青黑,起身从车头的营养包里拿出十几支营养剂,放了一支在青年手里后,依次分发给车里人,绕了一圈又回到座位。
身体往前倾,手肘撑着腿,他看着仰头靠在车壁上的青年,低声问:“身体不舒服吗?昨晚没睡好?”
林致与撩起垂下的眼帘,露出些许红血丝,声音里有些疲惫,说话断断续续的:“没睡……昨天晚上有个之前被咬过的小姑娘出现新情况了,看起来还是跟病毒有关联,在研究所忙了一晚上才回来,还没来得及看通知……出什么事了?”
霍祁说:“黎窟正式宣战了。”
林致与迷糊的脑袋顿时清醒,刚要合上的眼睛又睁开,挺起腰身看向他。
他们沉默地对视几秒。
慢慢的,林致与又靠回去,揉揉蹙起的眉毛,嘴里喃喃道:“难怪这么大的阵仗,连向导都被召集了……是黎窟倒也正常,有给出理由吗?”
霍祁摇摇头。不说是没有理由,还是不知道有没有理由。
眼里蕴着情绪,林致与又轻笑一声,漠然地说:“他们居然真的走明面来了啊。”
他本以为黎窟纵使贪婪,也要坚持虚伪地维持自己光明伟正的表面,没想到最后,还是对利益的渴望占了上风。
霍祁摩挲手指,眉眼动了动,问:“那问题解决了吗?”
他没说是什么问题,但林致与知道,他指的是刚才所说的病毒。
林致与叹息一声,侧脸绷紧摇了摇头:“没有头绪。”
食物问题还没彻底解决,又出现战争,在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上,病毒若是再次升级,对所有人来说,都有可能是又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霍祁颔首,不再说话。
谈话间,车队已经行驶了一大段距离,晃晃悠悠出了基地。沉重的黑锁链裹着轮胎,所经之处留下两道压痕。地面上还有些许升温后尚未融化的冰层,混着泥泞的地面,让车里的人更感颠簸,也像是他们风雨飘渺的未来。
哨兵与向导分化时各有所精,哨兵身体素质强于向导,向导精神感知力强于哨兵。是以一般战斗时,哨兵在前方战斗,向导在后方控制战局。两边搭配得当,方能发挥出各自最大的能力。
边界线上搭起了长长的简易阵营,线里堆着防御用的障碍物,蓝色粉末在地面上划分出一块块区域。线外不远处,用红色粉末做了一模一样的划分。
车队行驶到蓝色区域时停了下来,每辆车上的向导都在来的路上就佩戴好了装备,此刻下车汇入大本营。
车辆继续行驶,驶到红色区域时,哨兵也全都下了车,按照先前的指挥站定到指定地点等待。
孟菖作为哨兵主将,值守在红蓝交界处的帐篷内。此时坐在障碍物边缘,抱着手臂闭眼感受远方的动静。
耳朵向外歪动,感觉到细碎的脚步声,她睁开眼,是霍祁站在了她身边。
孟菖的脚尖在地上点两下,侧目问:“安排好了吗?”
霍祁说:“都准备好了。”
点点头,她又问:“紧张吗?”
霍祁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说:“我的人生,几乎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