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把衣物往衣橱一挂,再去超市走一趟,购齐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这个家便组成了。他们常自己做饭,有时也出去尝鲜。每个傍晚蒋毅总会领着秦淮去河边遛个弯,看看被秋意染色的柳叶条,听听路人闲谈的家长里短。
他们还在大学城附近租了个小门面,门面左邻一家烟酒店右靠一家小饭馆。那小饭馆二十个平方吧台旁一座拉门冰柜,侧面的墙上还悬挂一个电视机。
刚去时那饭馆老板很热情,问他们做什么生意。
蒋毅:“卖水果。”
“这个好,客人到我这吃完饭再去你那买点水果,这叫什么?”
他生得壮,入秋也光着膀子,腿上一条短裤,脚上一双人字拖,旁边站着饭店小工。
那小工接他的话:“这叫有钱一起赚。”
“对,有钱一起赚!原先这里开的理发店,不景气,生意做垮了就回老家了,你们是哪里来的?”
“贵州。”
“贵州好啊,你叫什么?”
“蒋天辰。”
“我看你比我小,以后就叫你小蒋吧。”
他点点头。
那小帮工也凑热闹:“小蒋你好,我叫小张。”
老板呵斥:“什么小蒋,人比你大,叫辰哥。”
他便叫一声辰哥。
老板满脸期盼:“会打牌吗?”
他再点头。
那老板便大声招呼左边的烟酒铺:“老王老王!来了个角子,以后我们又可以打牌了!”
他咧嘴一笑,很是快活。
水果店开业之初很忙碌,店铺装修倒是不费劲,买几个架子左右铺开便成型了。因着前期有计划,蒋毅跑遍了几大批发市场,最后终于谈妥了供货方,约定每期百分之七十的普通水果进量,余下百分之三十为时令水果。
此后蒙蒙亮的清晨或凉爽的夜晚,不时的总有人来送货。他还特别会挑货,芦柑不靠尝只用肉眼就能辨别出哪些个水分足,西瓜滕根粗壮弹起来砰砰响的最甜,大籽荔枝籽大肉少,小籽荔枝肉甜籽小。各式水果个头要差不多大小一样,避免客人挑拣剩下不好卖,偶遇受外伤的香蕉被送来,也会低价进入再低价卖出,薄利多销好赚钱。
饭馆老板总夸他:“小蒋很会做生意嘛!以前在贵州也是卖水果的?”
他刚巧摸了一张牌,不合适,又丢出去。
“啥也干过,啥都干不好,只有卖水果勉强能找到门路,就一直干下来。”
他二人中午时常问那老板买盖饭吃,老板大方,有时候也请他们吃,一来二去互相熟识。成都地处盆地,四面环山,赶上秋老虎的季节闷热起来很是难耐,玩牌之后他三不五时会切半个瓜分给大家吃,吃完之后果皮摞在门口的树下。
便招呼环卫工人:“你来打扫一下!”
负责那片区域的工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干瘦的身材黑白交杂的胡须,头戴一顶橘红遮阳帽,一双眼睛略显浑浊,一双手也爬满老茧。为人老实不爱说话,前脚刚扫完地,后脚有人丢了烟头,也不气恼,默默拿起笤帚再扫一遍。
蒋毅初次叫他时,他也默默提了笤帚走近,不料却被他塞了一块瓜。
“这里太脏了,吃完把这扫一扫。”
反复几次,那老头见了他就笑眯眯,不用他招呼总是主动把那附近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不拘小节,附近又大多是没有收入的学生,去他店里买东西最容易讨价还价,便常去他那儿。时间一长便宜好吃的水果店被传开了名声,他的生意越来越好,那帮孩子爱叫他辰哥,再夸夸嫂子说上几句好听的,他耳朵一热,不仅便宜还白送。
于是一个月下来,秦淮反复算了三遍,确认是亏本了。
那天晚上收工后回去家里,茶几上摊着好几个账本,旁边一壶凉茶。洗完澡的蒋毅穿着背心大裤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坐得不得劲,还把腿抻起来,半躺着,一边喝着凉茶一边对着电视呵呵笑。
秦淮把计算器按得叭叭响:“都怪你,做不来生意还抢着做,白辛苦一个月。”
“白辛苦吗?没有吧。”他看了看自己的腰,“我都长胖了,还打算去学校找那帮孩子打球呢。”
她把计算器啪的仍在茶几上:“算了,你还是在家做饭吧,生意我来管。”
他还盯着电视,一脸不介意:“行行行,你说了算。”
秦淮转头:“你现在怎么这么不求上进?”
他终于不看电视了,抓了个水果扒开皮,面带笑容递给她:“你知道我以前最羡慕谁吗?”
“谁?”
“你烟铺隔壁的老王,每天做做饭喝喝小酒打打牌。”啧啧两声赞叹,“梦寐以求的生活,我终于过上了。”
不求上进这件事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不可取的,可蒋毅如此不求上进,秦淮却选择纵容。第二个月开始,水果店的生意主要由秦淮打理,蒋毅负责做饭送饭,还包揽卸货理货的体力活。
那之后家中因着有专人照料整洁有序,他尽情发挥多年养成的职业病,非但晾个被单都要整齐对边,杯里的牙刷也要倾斜一致,他还在阳台培养了几盆花草,分出一盆发财树搬去店里放着。
他每天赶在秦淮起床前做早饭,粥熬在锅里便去举哑铃,出完一身汗粥也熟了,有时自己调配小菜,有时出门买油条包子,更有时候怕她腻了口味,会做一碗煎蛋面,反正都是她爱吃的。晚饭做得少,她最近喜欢尝些小吃,四川凉面酸辣粉、麻辣兔头串串香,蒋毅吃什么都无所谓,她爱吃什么便陪着吃一口,也不是每晚都开门到很晚,有时也早早收摊出去散步,沿河遛一圈回家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