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轻松笑容,转头看了她一眼:“我想跟你谈谈。”她脸上一红,翻开包包掏出纸笔,边写边说:“那个钱我会想办法还上,你要不相信,我打个欠条好了。”写完递给他,那姿势还是带着恭敬的,他握着方向盘,斜眼瞥着白纸,娟秀的字体还勉强看得过去,又看了看她搂在怀里的俩泥人,问:“这什么东西?”她宝贝得很,温柔地低头看着:“东东送我的礼物。”他顿了顿,无所谓地腾出一只手,轻轻松松握住,这动作瞬间引来小姑娘的剧烈挣扎,她递给他的是纸,他却连她的手一起握住。挣了半天,连脚下的地毯都被蹬得卷成一团,人却依旧面不改色,还为难地替她皱了皱眉,她慌乱中将泥人放腿上,使出另一只手,拍他胳膊不管用,干脆直接攻击他的脑袋。
开着车呢,这一动视线都给搅乱了,章书傲象征性地唉了两声,小丫头真生气了,恨不得弄死他似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搏斗得像个战士。他俯身亲过去时,顺带踩了刹车靠边停,刺耳冗长的喇叭响起的同时,竹青青松开了不断战斗的右手,他掠过她柔软的唇,依旧紧握她的左手贴在胸前,仅仅只是轻吻,不敢将动作深化。片刻之后抬头,小姑娘的脸通红,双目有些无神,在看清他带着笑意的脸庞之后,她又恢复恼怒恨意,挣扎着推开他。
栏杆外是河,车停在桥上,章书傲靠上座椅,看着前方:“一破炉子,碎就碎了,没那么事儿……我来找你的目的,是想和你重新开始。”身边的人瘫坐成小小一团,他等了半天,继续说,“我这次很认真,你考虑考虑。”
……他又等了半天,依然没有偏头看她,接着说:“相信我,不会再骗你。”……这次终于不能等了,转头看她的脸,懵懂茫然,像泄气的橡皮娃娃,她努努嘴:“箫箫也是竹家的女儿,你为什么骗我不骗她呢?”他皱了眉:“这事有点儿复杂……”“那呢,你骗过她么?”他有点儿吃瘪,顿了顿竟没回答,竹青青失望地嗤笑一声:“原来我是唯一被利用的人呀,我真蠢!”
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夏炎为我挨了一子弹,临终把箫箫托付给我,我对她有责任,没有感情,是我朋友……就像钱东文是你朋友一样。”她歪着脑袋思考半天,看他的时候竟带着点儿天真:“可你说的这些,和你选择欺骗我而不欺骗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好吧,小妮子真是越来越清明了。
为什么选择她而不选择其他人,一是竹箫箫和他认识颇久,俩家长期明争暗斗的事儿她很明白,不等他利用早被她识破了,何况兄弟如手足,他不可能为了眼前利益伤害救命恩人的爱人,二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没有利用的必要,再就是这姑娘也是从小到大的熟人,他的目的对方自然会明白。
其实说到底就是赶巧,竹青青运气不好,稀里糊涂在那时候出现,既不明白他的诡计,又不了解俩家过节,而且又是竹义锋的女儿,简直天时地利人和,是必需利用的不二人选。但是章书傲当然不会如实相告,总不能说她运气不好,人单纯傻帽好利用吧。
他生在这矜贵圈儿里,接触过刁蛮无知的大小姐,认识过精明成熟的,还照顾着孤僻冷淡的竹箫箫……从没一个女孩儿像她,看人眼睛亮晶晶,说话温柔笑眯眯,她也并没有非同凡响的一面,说到底也就普普通通一女孩儿,可他想起她时,心会变得柔软,像躺在青草地上晒太阳,特别轻松自在,她偶尔撒娇时,他坚硬无比的心脏还会扑通扑通加速弹跳。
这感觉很美妙,他没尝试过,刚沾了点味儿,放开之后才舍不得。
“那是巧合。”他解释,“如果我还需要利用你,当时就不会和你分开。”竹青青鄙视地皱皱鼻子:“你还打算一直利用到现在?真当我傻啊!”他闭眼吸口气,继续按按太阳穴:“只是假设,我在给你分析这次和上次不一样。”她没了声,看着门外的交警朝他们敬了个端正的礼之后,将一巴掌宽的罚单啪叽一下拍在玻璃窗户上,转身骑着他那彪悍的摩托车,威风凛凛地飘走……他很淡定,她也学他的淡定,片刻后他十分认真地看她:“考虑得怎么样?”
竹青青摇摇头:“东东说你们这些人不适合我。”他闭眼侧头,隐忍怒气,保持平静:“你怎么想?”她绞着手指头:“……我也这么认为。”章书傲后面就没说话了,这安静一直持续了很久,竹青青的腿有点儿发麻,她握着门把小声提醒:“能不能把门打开,我要回学校上课。”
……他按下键,门锁啪嗒一声解开,她刚准备推开,那门却又啪嗒一声锁上。他俯身过来,替她系上安全带,脸色十分冷静,非常淡漠地开口:“我送你。”刚启动车子,刚才那威风的交警小青年又忽地折回来,一脸谄媚地笑,伸长胳膊扯了罚单,站在窗户跟前朝他点头哈腰。窗户降下一半儿,那人解释:“对不住了啊,我今儿刚实习,记不全这牌号儿。”他目视前方,表情冷漠吓人:“下次注意。”惊得他又敬一礼,并目送他驱车离开。
竹青青不自觉地缩肩,这人冷漠起来她还是怕的,每回这时候她就明显感觉到他的距离,像对待所有陌生人一样,他总是这幅表情。一路上都没说话,车速超快,她几次想提醒他慢一点儿,但
怯于他那请勿打扰的表情,最终只能咬咬唇把话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