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对于各地驻军而言,这些乱民就像田边的野草一样,挥刀轻轻松松便能割倒,但要割的野草太多,也是?很累人的。
更何?况,这几年的乱民,渐渐不?像野草那样容易割倒了。
数年来一次又一次的动?乱,已经极大损伤了朝廷的元气。那些看?似被轻易镇压的乱民起义之?下,仍然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很多年以前,曾经有人预见过这场不?知何?时会?来临的风暴。
那些人敏锐地断定,这场风暴或许能被拖延、被压制一些年头,但它一旦爆发?,便会?将整个景氏皇朝拖入无边深渊之?下,再也无力挽回。
于是?他们筹划了一场变法,却最终功败垂成。
如今,这场被压制拖延了二十余年的风暴,终于在?崇德二十一年的冬日,渐渐浮现出?了它可怖的真身。
柳秋在?福宁殿的门口遇见了武德使。
她稍稍颔首,后退半步,礼让武德使,目光不?易察觉地从武德使手中一叠卷册上划过。
她的心不?轻不?重地提起。
片刻,一张托盘从柳秋眼前飘过。
它被捧在?一位内侍的手中,不?知经过了几道检验,才得以出?现在?福宁殿门前。
不?久,皇帝的口谕从殿内传了出?来。
柳秋携着?手中案卷,进得殿内。
武德使依旧未曾离去,正肃容向皇帝禀报着?什么。柳秋不?动?声色侧耳倾听,原本悬在?空中的心扑通一声落了下来,沉入殿门外冰冷的风里。
武德使起身告退,踏出?殿门。
内侍将那张托盘奉上,盘中是?一只精巧的玉瓶。
皇帝打开?玉瓶,倒出?一把丹药。
淡淡的丹香逸散开?来,柳秋屏息,掩盖住眼底的厌恶之?色,看?着?皇帝将丹药服下。
服下那瓶丹药后,皇帝不?言不?动?,静静坐在?椅中,闭目养神。
连日来朝局不?稳,皇帝虽还穿着?一身宽大道袍,却没有心情再修身养性求道,数日睡不?安寝后,面色更加苍白清瘦,如果?忽略眼底青黑,配上那身宽袍广袖,倒很有几分飘飘欲仙的仙人风范。
皇帝不?言不?动?,柳秋自不?能开?口。
她侍立在?一旁,垂眉敛目,唯有眼梢偶尔极轻地一扬,瞟向皇帝脸色。
随着?丹药药力发?散,皇帝原本苍白的面色趋于红润,再睁开?眼时,眼底神光更加明亮,疲倦之?色已然不?见。
柳秋轻轻抿唇,微微地笑了。
风来(一)
惟勤殿的晚膳很?是朴素。
太子妃尚俭,今晚耗费最贵的一道膳食,不过是一道寻常八珍羹,只是将羹中的鸡茸换做冬日少见?的鲜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