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着人将此处上贡的莲子悉数取来。”舒凌莫名其妙的抛出了一句话来,“你二人太高了,挡了朕吹风。”
苏韵卿眸光一转,伸手扯了扯萧郁蘅的衣摆,拉着人俯身在地。
蓝玉带着宫人搬了一箱子莲子过来。
舒凌瞥了一眼,幽幽道:“公主殿下和苏侍读年岁轻轻,心思躁动难安,歪脑筋萌动,想是这春日天色乱人心神。莲心去火清心,都赏了你们,慢慢吃,今日吃完再走。”
话音落,新的画舫上又多了两只磕头虫。
大抵是舒凌身居至尊,早已司空见惯,这样的伎俩根本无用。
是以二人的嘴撇成了八字,眼含清泪的往嘴里塞着莲心,磨蹭到了深夜,才哭哭啼啼的吃完了一筐,舌头被涩的发麻,早已食不知味。
回了住处,萧郁蘅仰天长啸,“这伴驾的差事我再不干了,那土鳖送美人,干我何事?飞来横祸么这不是?”
“你分明想去看。”苏韵卿冷着脸,不知从何处要了蜜饯,一口一个的往嘴巴里塞。
“我…我那是怕母亲行差踏错。”萧郁蘅嘎巴了半晌嘴巴,才勉强扯了个理由出来。
“所以你以身试法,自己行差踏错?”苏韵卿显然不买账,见人伸手也要来拿蜜饯,直接以袖子挡了。
“错了,我错了,给我吃一口,苦死了。”萧郁蘅晃荡着苏韵卿的袖子撒娇,“小音音,你最好了。”
“你说那刺史可会自尽?”苏韵卿眸光一转,碍于萧郁蘅过于黏人,直接给她嘴巴里塞了颗蜜枣。
“我们都逃不掉,他还敢抗旨?”萧郁蘅夸张的咀嚼着齁甜的蜜枣,不屑的摆了摆手。
“打个赌,”苏韵卿沉稳出言,“我赌他死不了。”
“呵,筹码是什么,我觉得你非输不可。”萧郁蘅来了兴致,“就赌若我赢,你给我端茶倒水讲笑话半个月,如何?”
“若你输了呢?”苏韵卿面色无波,仿佛胜券在握。
“那我听你使唤半个月。”萧郁蘅面露不屑,她才不信有人敢抗旨不从,这是死一个还是死一窝的分别。
“成交。”苏韵卿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快慰。
青楼
薄雾初散浓云开,芳菲羽落莺蝶舞。
两日后的晨起,陛下在行阙召见了济州刺史。
萧郁蘅瞬间傻眼,他以为这人早该见了阎王。
苏韵卿勾了勾唇角,拿捏萧郁蘅总是轻而易举。
待人离去,萧郁蘅不解的出言询问,“母亲赐他匕首,缘何他还有命活到今日?”
“朕几时说要他命了?”舒凌嗤笑一声,“即便是俗人蠢材,也可一用,况且他非大奸大恶之人。苏卿可知朕的用意?”
苏韵卿闻言,柔声道,“您赐匕首,亦是予他权柄之意。他若机警,当知为您分忧,查举积弊,趁您在,整肃济州官场。”
萧郁蘅气哼哼的,不甘道:“母亲,他献了那样一群人,您就轻易放过他了?”
“他这辈子都不敢了,还免了日后有人烦朕,一举两得不好么?”舒凌看着自家傻孩子,实在不知萧郁蘅为何这么厌恶憨憨的刺史。
萧郁蘅冷哼一声,“便宜他了。”
舒凌皱眉审视了她须臾,正色道:“回京后,你还是接着读书,不必伴驾了。”
“母亲您金口玉言,怎可出尔反尔?”萧郁蘅气得跺脚。
“或者在宣和殿朕的眼皮底下读书。”舒凌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倒也不必。”萧郁蘅缩了缩脖子,“我读就是了。”
赌约输了,把入朝的机会也给玩进去了,萧郁蘅头昏脑胀,手撑下巴质问苏韵卿,“你怎知道他有命活着?”
“一州主官上赶着巴结陛下,约莫只是追名逐利,却未见得贪赃枉法,丧尽天良。”苏韵卿慢悠悠的解释,“济州农事琐碎,贪墨横行,于农妇之事可见一斑。陛下自要有人可用才行,捏着小辫子的,岂非最好用?”
萧郁蘅颓唐的不住摩挲着自己的额头,长吁短叹了起来。
苏韵卿敛眸轻笑,“其实我猜,还有个由头。”
“少卖关子。”萧郁蘅有些没好气,她气自己成日稀里糊涂的,让苏韵卿耍弄于股掌。
“陛下过洛京、济州两处要地,洛京大开杀戒,若此处再如法炮制,岂非人心惶惶?下一处的主官非得屁滚尿流了不可。”苏韵卿手握茶盏,轻抿了一口。
萧郁蘅托着腮,诧异的凝眸审视着苏韵卿,“她到底教了你些什么?”
“指望人教,不如自己用心想。公主殿下,半个月的笑话,别忘了。”苏韵卿丢下一句笑言,美滋滋的回了自己的卧房。
苏韵卿越是表现的轻松,萧郁蘅便愈发妒忌的牙根儿痒痒。她忽而意识到,这些年舒凌只让她读书,她便真的只读而不思,这才被逆境中不断成长图存的苏韵卿甩了一大截儿。
顺风顺水的境遇太过安闲,容易消弭人的斗志。
至于苏韵卿非要拉着人打赌,也不过是心里一股无名火作祟。那日瞧见萧郁蘅往伶人堆里张望时跃跃欲试的神态,她就没来由的浑身不舒坦。
四月中旬,一行人离了济州,改乘船沿运河南下。
济州贪墨军民抚恤的案子虽已查办,但大户豪门兼并土地的事情勾连颇深,舒凌按兵未动。
王朝历经百年,便会经历这样一番危局,若是解决失当,离改朝换代就不远了。
春夏之交,沿途南下的风光大好。
输了赌约的萧郁蘅被迫日日黏着苏韵卿,而水路安稳,苏韵卿一直在用功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