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后是君主女子配偶之封号。陛下您是女子,怎能册后呢?您该选皇夫啊。”侍中刘培率先出言,语气颇为急切。
“臣附议。”李景行也窜出来凑热闹,他不懂向来拎得清的苏韵卿在胡闹什么。
“臣附议…”后头四五个朝臣都站了出来。四品以上的重臣根本没几个,这么一闹眼看过半了。
苏韵卿幽幽走下了御座,缓缓地踱步到人群里,似笑非笑道:
“女子便一定要有因循守旧的规矩么?朕是女子,上皇陛下是女子,宋相和宁将军也是女子。敢问刘公,历朝历代,这宰执重臣里,几时有朕眼前这般男女并立的盛景?
若论成规也无不可,古往今来,皇帝都有皇后,皇后尽皆是女子。卿的夫人,不也是女子?那朕选女子立后,无错呀。怎么,朕好不容易不特立独行了,卿反倒不乐意了?”
“啊…这…陛下,这道理不是您这么个论法。”刘培被她胡搅蛮缠,绕来绕去的言辞噎得面红耳赤。
“刘公以往劝朕,要朕守些规矩。皇帝立后,天经地义;婚娶成家,亦然无错。刘公可有夫人,朕缘何不可有夫人?”苏韵卿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古来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准入朝封官,不准为帝。今时都打破了,世间依旧康宁,百姓和乐,日子照常,天没塌地没崩。朕的私事拿出来与诸卿商议,是敬重诸位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明理之人,该不会以古礼搪塞朕。”
苏韵卿勾唇浅笑,眸光却是如鹰隼般犀利的盯着刘培,直教老头子冷汗涔涔。
“宋相,您是朕的先生,此事朕想听听您的意见。”苏韵卿转了视线,温声询问宋知芮。
“敢问陛下,打算立何人为后?皇后事关国祚安泰,非是陛下一人私事。”宋知芮话音虽柔缓沉稳,心底却是颇为意外,苏韵卿从未在私下和她提过此事,就连舒凌也不曾提前知会过她。
“此人诸卿都熟悉,宁王萧郁蘅。”
苏韵卿淡然回应,“论出身,她是大瑭皇族的嫡出血脉;论功勋,”苏韵卿转眸瞄着楚明庭和宁翊,“她几次征战沙场,军功卓绝;论品行,她自幼长在上皇陛下身侧,诸位自是清楚的。”
“臣,无异议。近来臣听闻西辽女帝亦然册立了女子为后,陛下此举并非是特立独行。”
宋知芮审时度势,思量的乃是萧家和舒家两大家族的稳固,并未被性别左右心神。毕竟两大家族安泰才是国朝安稳的基石,皇帝能身体力行自是最好。
“西辽终究是蛮夷,怎可和国朝相提并论?”
身后不知是哪个郎官义愤填膺的多了句嘴,“况且古往今来,帝后和乐则内廷安泰,子嗣昌隆,方可保国祚绵长。今时陛下为女子,若皇后也为女子,日后皇嗣何在?大雍江山谁人来继?”
苏韵卿凤眸半觑,冷嗤一声道:
“帝后和乐而断子绝孙的也不是没有。舒萧联姻是上皇陛下的心意,朕行此举是为尽孝,亦是为保大雍安泰。至于皇嗣,两姓宗亲繁盛,朕自会择选宗室优秀后嗣,尽心教导,给诸位,给天下规训一个合格的储君,如此,诸卿可顺心如意了?”
“臣无异议。”宁翊逮住机会便讨好苏韵卿,身侧的楚明庭唯宁翊马首是瞻,与人异口同声。
“臣无异议。”舒维康身为舒家人,自是乐得苏韵卿有人助力,也乐得日后自家孙辈有机会入主东宫。
“刘公,葛相,您二位呢?”苏韵卿开始逼迫了,“蛮夷不兴教化,婚俗尚且开放;国朝若停滞不前,岂非要让耶律茵那厮看朕的笑话?”
“臣,无异议。”两个刻板的老头子完全是被逼无奈,抬起官袍不住的擦汗。
“如此,朕多谢诸卿成全。册后典仪,礼部去办吧,劳宋相督理一二。”
苏韵卿心满意足的背着手回了御座,故作后知后觉的吩咐身侧的齐霄:
“对了,齐霄,你拟旨,萧郁蘅改个称呼,就称天后,诸卿尊称其为天后陛下,与朕共掌朝政。”
“陛下!”刘培一愣,“您方才没议此事,皇后便是皇后,怎可又改了称呼呢?这儿戏不得啊!况且您身康体健,足以料理朝事,朝中臣工众多,如何就需要与人共掌政务了呢?”
“有何不妥?上皇陛下为前朝皇后时,也曾做此称。萧郁蘅身为晚辈,以此表示对上皇的尊崇罢了。况且萧郁蘅有功于社稷,她不单是朕的妻,更是朕的左膀右臂。难不成卿觉得,朕连家宅都管不住,皇位会拱手让人?”
苏韵卿哂笑一声,满是玩味地端详着方寸大乱的刘培。
“臣,无此意。万望陛下,明鉴。”刘培额头滚落一颗豆大的汗珠,不知昔日那个规矩审慎,令他刮目相看的小同僚,怎就摇身一变,成了如此叛逆的帝王。
可他碍于君权威慑与苏韵卿令人捉摸不透的怪脾气,也不敢再拦。
大殿内的臣工各有思量,一个个的表情格外好看。苏韵卿凝眸扫过,不想给自己添堵,也就无意再多嘴解释。
“甚好,多谢诸卿成全。”苏韵卿微微挑了挑眉,“今日无旁的事,都散了吧。”
大臣带着诡异难言的神色退出了书阁,躲在里间听墙角良久的萧郁蘅才自屏风后探身而出。
“苗苗,我做到了。”
苏韵卿志得意满,欢欣地拉过萧郁蘅,一起窝在圈椅里,冲人勾了勾嘴角:“你赌输了,下月俸银悉数归我。”
“给你,都给你。”萧郁蘅顶着两个甜甜的小梨涡,头枕苏韵卿的肩头,笑得有些憨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