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模棱两可,我有些不明白,重重咳嗽两声,问:“是命运带我来到这里的吗。”
母亲转头看窗外,风雨越大花越落,花瓣紧紧粘在玻璃上,她轻声细语道:“我之前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我要为了这个世界做出牺牲,可我……怀孕了,我想了很久,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他是个男孩,后来他死了,第二个孩子是我在终身监禁中怀上的,但生下这个孩子,我要面临与爱人分居两地,我给她取名乔,她是我和梅林架起沟通的桥。”
女人眼角泛红,对着我无声笑,那是一个痛苦无比的笑容,她用力咳嗽两声,目光始终在窗外。
她看向我,眼中带着无尽的慈爱,她有说不完的话对我说,可是力气全无,就是用喉头也说不出什么。
她用力把日记塞到我怀中,那上面还有今天刚写的话。
“与你见面的条件是他提的,是见到你,我死去,这就是命运,我的命是个死局。”
母亲的呜咽声夹杂着丧钟响声在我耳边传来传去,一个手不稳,茶杯砸在地上溅起热水花,她害怕地缩缩身子。
她痛苦地皱眉,躺在自己经常坐的木椅上,闭上双眼,最后一刻她想起花瓣会随风飘荡,她好像回到了以前……
这时,门再次被推开,青年时期的母亲,幼年时期的母亲,以及现在的母亲都看着我,眼神中都是爱意。
淡淡的月光撒下,母亲躺在椅子上,她死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
后来,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母亲的信。
送信来的邮差是个老人,他枯瘦如柴的手把信小心翼翼放到我手心上,笑着说:“哦老天,我说过信总会有人写的,信可不是手机那样冷冰冰的东西。”
我打开信,上面写着。
“血缘将我们紧紧相连,你的母亲,阴君山。”
那日大雪,我的尸体送到了扶桑面前,她崩溃到大哭,哭到站立不起。
这是我上半生,我的下半生是个迷,回溯时间之前,我一路寻找石钥匙,卷入神与黄昏之战,结果都死了。
时间回溯之后,我死了,他们活了。
时间的一切都在圣伊克尔岛,上半生和下半生都是如此,我看到了梅林,我的爱人,坚定不移的爱人。
可我知道,他死了,死在进入死亡之门后,这里是他编织的幻境,他想让我活下来,溺死其中,被圣塞西莉亚破解了。
很遗憾,我见不到他了。
不遗憾的事,没过多久后的世界不再需要神,他不必再费力寻找生的方向。
世界的法则受双石门的约束,生命受世界树和生命树的制约达到平衡,生物回复原有的寂静,进化中把神政推翻,圣弥担心的还是来了。
我不怀好意的看着圣弥笑起来,他乖巧地坐在世界树渡口的船上,目视前方,问:“我可以在这住下吗?”
海沃德在神政被推翻的一刻,化作子虚乌有,它再次被冰封起来,就像是那年圣塞西莉亚的远古冰川之雪,覆盖整个圣都。
我说:“瞧吧,你终究要为自己付出生与死的代价。”
在圣弥在渡口的日子里,莫名的好笑,他喜欢窝在世界树下读书,喜欢读一本叫《世界法则》的书,我有幸偷读过,发现真的很微妙。
由月神写成,再送给圣弥,是时间回溯前的结局,生灵涂炭,神政依旧会被推翻,神会代替生灵体验死的痛苦,在很久之后恢复一片寂静,远古来的神会给予世界一丝新的火苗,世界又会变得热闹起来。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那本书,圣弥把自己献祭给了世界树,他在死前把事情一骨碌全吐出来了。
“对不起,我做的那些事情,对不起,那副画挂在了珀西瓦尔的图书馆,”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人低下头,我笑出了声。
我画的最后的晚餐,现在画上只有我了。
还有啊,岐年是圣弥的爱人,圣弥为了顺理成章打开石门,献祭了她,真的好像巨人族的故事,还有圣弥想要罗纳尔德认可他,到最后罗纳尔德也没有认可他,而是默不作声。
茫茫众生,众说纷纭。
有一天,我看到了平行世界的梅林,他在圣伊克尔岛的院子里种了一根葱,然后种了十几棵,还有土豆和番茄。
再然后,我手指穿过世界树,实现了完整的献祭,将半神之躯的神力给予它,我穿越了平行世界,来到圣伊克尔岛。
年轻男子乘坐马车来到这,下车走到我身边,伸出一只手,道:“你好,亲爱的小姐,我是梅林。”
“你是真的吗?”
梅林笑起来,说:“一切都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我伸手递给他一朵白色山茶花,是啊,一切都会是真的。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阴君山坐在田野中,双手瘫在地上,身边是一捆麦子,她盘算着今年可以挣多少德比,远近听闻鹿鸣,她起身跑着追寻鹿,直到遇到了枯树中的一处干涸泉眼。
鹿趴在那,悲痛的喊几声,她叹口气,圣伊克尔这个地方,干得干涝得涝,很奇特的气候也有奇特的地形。
鹿继续悲痛的喊,阴君山走上前,手放在枯石上,心里默念:“我以祖神之名,为生灵开辟创世之路,以我之名,救它一生,”泉眼炸开一朵水花,鹿围着少女打转,发出一声声鹿鸣。
阴君山迟疑片刻,抚摸过自己的手,害羞地笑起来。
“晚山,”梅林不知已经在枯树后站了多久,黑暗中他的脸几乎看不到,阴郁多云多雨,像只暗沟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