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黑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惊恐,但饶是如此,也不敢对僧人有什么辩驳。
只是一低头,瞬间消失在了净室之内。
……
沈入忘难得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
那些江湖路远的故事,都与他无了关系,仿佛伏牛镇,落鸿山,玉皇宫,亦或是中州的故事都一下子远去了。
等到日上三竿的光线,微微打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而后坐了起来,不远处的桌上摆放的是昨日夜里,由庙祝送来的一套黑色的长袍,还有一条紫金色的腰带,他起身左右翻看了两眼,却是自己最是喜欢的样式。
多年之前,他在玉皇宫总是喜赤色,只是如今却觉得这玄黑如墨相当应景。
那位鸠摩罗大师虽是忠厚,但倒也是个妙人。
沈入忘将衣衫褪去之时,却听到他人的脚步声,他来不及停手,只得光裸着上身愣在原地。
那人仿佛也不曾想到会是这等场面,脚步声暂停。
远远地沈入忘听到那个柔和的男声,轻声颂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恕罪了。”
沈入忘叹了口气,反倒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三下两下已是换好了衣衫,只是任由满头青丝犹如瀑布一般散落在肩头,他的唇间衔了一缕尾。
“大师,早呐,不知道现在来见我,所谓何事?是为了收这一夜打尖钱吗?沈某人口袋空空,身无长物,若是往昔,倒还能留在庙里挑肥种地了以报大师的恩泽了。只是如今……”
“沈公子说笑了,贫僧此来,是为施主践行的。”
“大师客气了,福仙镇我去过多次,哪怕如今镇上的人手有些多,想必也会有办法的。”他理了理长,已是与来时大不相同。
“我门下弟子,不少于福仙镇定居,想来应当与施主有所帮助。”他招呼过身后的一位庙祝。
“去叫你林师弟来,换了往日行头便可,不需着装。”
他一一嘱咐,不多时,一个孩子已是到了净室门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叫道:“师父,弟子林诚拜见。”
……
沈入忘跟着面前的童子顺着一条小路往福仙镇去。
“沈先生,你是要去找镇上的司马先生吗?”
“司马先生?”
这位名为林诚的童子看上去比之其他人要老成许多,便连说话气度都显得成熟不少,他应当十岁上下,童子应了一声,一边小心地看着前路。
“司马先生是咱们镇上的外来户,他来时便像是一位落魄的书生,他在村口支了个摊,村子里这种破落户不少,都打着算命先生的招牌,招摇过市。
当时,这位司马先生也是如此,镇上的几个泼皮无赖,便去寻衅滋事,不过我们福仙镇也是受教化的,太过出格之事,自然是做不出的。
其中一个便上去问:‘这位大师,我最近左眼猛跳,请问何解?’,那司马先生并不言语,只是让他写了一个字,
那个无赖说自己不曾习过字,他便让他随意划上两笔,而后说了一句:‘你左眼青,右眼红,今日便要打死人’。
这话说的极为粗俗,一时之间,震惊诸人,几个泼皮无赖破口大骂,那司马先生也不多说,只是收了摊,不知去向。
这无赖当天夜里,在码头给人帮佣,万事小心翼翼,本想着过完这夜,便可以去砸了这司马先生的招牌,
哪知他挑着扁担,一个转身的功夫,扁担头居然敲在后来者的太阳穴上,被敲到的人当即死在当场。这无赖闯了大祸,引来镇上的保长,这下可好,司马先生的名声一时之间便是鹊起,之后凡是寻他算卦之人,无一不准,俱是称之为‘神算’。”
沈入忘一听,是个算卦的,心中的迷惑更甚。
“其实师父的占卜扶乩也极为厉害,只是他说枉窥天机是佛祖之事,这等在佛门被称作‘天眼通’。但就连师父都曾对这位司马先生赞不绝口,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沈入忘随意应了两声。
“去年的时候,这位司马先生忽然成了亲,那时候可是热闹,咱们也去了,还讨了一杯水酒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新娘子都不曾出来见客,说起来,则是中州来的高门贵子所以讲究许多。”
小道士听得“成亲”二字,倒是心中一动,他并非愚钝,也并非如二师兄那般的道学,往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连什么是妹子都不甚清楚。年少时,他是个轻狂的少年,脱了稚气,便要携着秦纨到处奔走。
那时候少年道人已是与自己的大师兄红了眼,但他总是缠着他不放,便是要看他出些洋相才好。
而秦纨倒也是听之任之,那时候常师兄与师父总领师门,秦纨便没有那般忙碌。有一日,沈入忘趴在溪谷边,里头几条小鱼流淌,而秦纨坐在山石上,望着远方。
他想着自己忽然说:“我听三师兄讲,咱们常去的醉仙楼,他们家的大小姐今日出嫁哩!”
他记得秦纨并无反应,他便接上口去继续讲道:“我听说哩,那位大小姐喜欢的可是女子,只是不知道为何,却被嫁了当地的地主老财,这一阵子哭哭啼啼,可当真难看咧!”
“女孩子家出嫁总是要哭上两声的。”此时的秦纨从山石上一跃而下,只走到他身旁,也不去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