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蕴秀神?思松动?,还有心情调侃。回头?瞧见宏伟宫殿上?方?漫天暮云,余霞成绮,自己正一步一步寻回自己。
夜间,内阁值房。
方?松鹤推门进来,行至宋鸿卓身边恭敬道:“老师。”
“你瞧瞧,你瞧瞧,他狂成了什?么样子!”宋鸿卓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斥道,“连路都能?走?错,巡礼怕是没仔细学。这性?子就该好好磨磨,你今日提醒他作甚?”
方?松鹤笑道:“一位故交对他颇为看重,我便知道他了。再者说?,老师您在学生面前不也?屡次说?起他吗?”
此话换来宋鸿卓一声长叹:“可他从不俯首折腰,无视大局只为自己的目的。这种性?格,好也?不好。”
他摊开两份答卷,示意方?松鹤来看。
今年的殿试试题正与税事有关,这两份是其中的佼佼者。即便糊着名字,方?松鹤也?一眼就看出这两份出自江抒怀和安蕴林之手。
只不过,江抒怀经过调研显然收获不少,内容严谨踏实可行。安蕴林内容同样漂亮,却难逃空泛之嫌,如水中浮萍无枝可依。
他叹了口气:“您说?得对,璞玉仍需雕琢。”
宋鸿卓点了点头?,比划着试卷思考该怎么排名次。见方?松鹤似乎也?要?坐下阅卷,忽然道:“等等。”
“老师?”
“你不用管这里?了。”宋鸿卓咬牙切齿道,“你去见陛下,告诉他后日传胪,再敢用起不来这个招式糊弄,老夫就要?闯寝宫揍他的屁股了!”
宋鸿卓早年任先帝太傅,彼时先帝身边的伴读正是方?松鹤,二人幼年相?识,共历风雨,是君臣更是同窗挚友。先帝驾崩,恩师与挚友便成了幼帝的臂膀,故而?幼帝对方?松鹤十分亲厚,宋鸿卓威逼利诱才?能?达到的效果?,他温言劝哄也?能?使然。
方?松鹤连连称是,笑答:“学生这就去见陛下。”
两日时间瞬息而?过。
学子们中间笼罩着一股紧张氛围,不单是多年寒窗终分高下的紧张,更因此事关乎身家前途,留京还是外放,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一片愁云惨淡中,安蕴秀显得格外淡然。她?去小巷讲学,令课程结束得得体圆满,又寄了许多书册到临州离山家中,随后变卖物品,精简行李,为自己收拾了一个随时即走?的行囊。
传胪大典如期而?至。
朱雀门外,人山人海。安蕴秀看见了许多熟悉的身影,江抒怀站在最前端,贡生公服衬得他形如琼林玉树。随后便是徐开荣李明知,二人似乎正往这边瞥,见自己望过去又急急避开目光。
杨新觉与时元青站得略偏僻,瞧见她?亦颔首示意。安蕴秀瞧着时元青脸色憔悴,不知是不是备考紧张致使。
宏伟宫门徐徐打开。
众人列队入宫,于大殿站好。此刻文武百官已然到场,尽皆身着朝服,气势恢宏,乐部和声署业已就位,仪仗待发,隆重异常。
一声“皇上?驾到”,众人纷纷俯首。
安蕴秀微微侧目,有些好奇这个年仅六岁的小皇帝。自己求见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往总吃闭门羹,今日总算能?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靴子。
小皇帝不肯好好走?路,一双脚扑腾得厉害,被身边的人牵着才?肯消停些。衣袍上?的五爪金龙形式威严,只可惜衣服是缩小版,看着莫名滑稽。
再往上?瞧,是一张尚带婴儿肥的稚嫩脸庞,眉间点着一颗朱砂痣,目光清明,仿佛仙府灵童。
难为这小皇帝养得如此圆润,安蕴秀还以为他小小年纪夹在几方?权臣中间,会是个惶恐的小可怜。正这般想着,忽听小皇帝脆声道:“外祖父,您慢点儿。”
安蕴秀眼皮一跳。
传旨大监连忙补了一句太师到,安蕴秀抬眸,果?真见到牵着小皇帝进来那人,正是洪太师。
洪永寿年事已高,这些年逐渐退出朝堂,可依旧没人敢小瞧这个只有太师虚衔的老头?。瞧见他过来,立刻有人热情地开口问候。
宋鸿卓脸黑了,语气不善道:“太师不在家颐养天年,这时候过来作甚?”
“感念天下英杰齐聚一堂之盛况,适逢皇上?相?邀,便过来走?走?。国朝律法中似乎也?没有规定,退了朝的老人不能?回来瞧瞧吧?”
洪太师在一旁落座,笑眯眯道:“宋首辅,请开始罢。”
洪永寿再怎么风光,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宋鸿卓在心中劝慰自己,先帝驾崩时委任的首辅是自己,洪永寿如今也?就仗着外戚身份追忆往昔辉煌,在这等场合炫一下,还能?明目张胆对朝政指手画脚不成?
更何况他还提及了皇上?相?邀。
皇帝年幼,主少国疑,自己便更不能?越权,损伤皇帝威信。
殿中众人不动?声色,只瞧着宋鸿卓脸色几经变化,最终似是妥协,示意传胪开始。
懵圈的学子们心情归于激荡,听着那位脸黑首辅说?了许多硬邦邦的话,随后钟响三声,鸿胪寺官高声宣布:“大晋天佑三年四月十五,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第?一名——江抒怀!”
“江抒怀——江抒怀——江抒怀——”
仪仗立刻动?作,鼓声顿起,江抒怀的名字从大殿传出,声声传唱飘出很远。
安蕴秀无声低头?,默默摸了摸自己腰间坠着的木珠子。
江抒怀面上?未见几多欣喜,极为得体地应对着声声恭贺。谢恩后,寺官继续宣布,第?一甲第?二名乃洪天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