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嘴里愤愤骂着,又开始去捞下一波,拼命往外头扔。
众人都愣住了,脚夫们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毕竟就是下给她的聘礼;范屠户也没料到乐乐会有如此大反应,只是傻愣愣看着她一波一波往外头扔。
街坊们早就躲在暗处瞄了好久,见范家居然把聘礼丢了出来,更是炸了锅,一个个围过去,就想见识见识知县老爷都下的什么聘礼。
大家凑近去瞧,一箱的鲜桃儿被摔烂,砸得满地汁水,旁边还有一些花椒、茶饼并瓷杯瓷碗的碎片之类。
立刻有人圈住嘴,跟旁边的人低语:“哎,这知县老爷家的聘礼,跟我们寻常人家也没什么两样儿嘛。”什么金钏、金镯、金帔坠一概没见,就连那瓷杯瓷碗,一看也就是普通民窑里烧制出来的,不上个档次。
“岂止呀?当初我那个表侄女嫁给西街米铺的戴掌柜时,人送的布都是丝的,你再看看知县老爷家……”他指了指地上被桃汁儿染脏的布匹,“棉的!”
有人对着这寒酸的聘礼感叹:“哎,我看这新来的知县是个好官,清廉!”
“啊呸!”那表侄女嫁给了戴掌柜的街坊不屑道:“那是知县老爷他压根儿就把这范家当回事儿!你想想看,知县的儿子,他愿意娶你个屠户女,那是你范家祖坟上冒了青烟了!多少女人想爬那贺公子的床还爬不上呢,人愿意抬着聘礼上门来求亲,你范灵乐就偷着乐吧,还想着要三金?做梦!”
小佟雪听着街坊们的议论,半懂半不懂,人群中迷瞪瞪抬起头,“娘,乐乐姐不是要嫁到我们家来嘛?怎么……唔唔……”
陈玉珠听着女儿童言无忌,吓得脸色一白,忙捂紧她的嘴,低头呵斥:“胡说!这压根没影儿的事儿,你以后不许在外头乱讲了,听到没有?!”
佟雪被娘严厉的神情吓到了,连连点头。
陈玉珠这才放开手,忧心忡忡地看着一片狼藉的范家院门。
目睹了范家今天这出闹剧,她这心里头也直发慌,范灵乐竟硬气到丢知县家的聘礼,天爷呐!这不得把知县得罪了个彻底?想起以前乐乐和她家佟暄的事儿,这要是叫知县儿子知道了,可不得给自己儿子记恨上了?看来她家佟暄果然有先见之明,不娶这个范灵乐是对的,太漂亮的媳妇儿放家里不是好事儿,能不能守得住还另说呐。
至于乐乐追着他家佟暄跑那事儿,以后可千万别再传扬了,她只想避开知县家的锋芒,保命为上。
外头街坊们正讨论得热闹,却见门里头扑棱扑棱飞出两只大白鹅,人群中左突右冲,扇着翅膀咯咯叫。
“哈哈哈!”街坊们顿时笑做一团。看来知县家也猎不到野生大雁,不过是跟他们平头老百姓一般,用大白鹅代替罢了。
大白鹅的出现彻底点燃了门外的氛围,有小孩儿嘴里“咯咯咯”叫,追着白鹅四处跑,有那大人拍掌大笑,好瞧了这一通热闹。
张媒婆眼看事情闹成这个样子,慌得出了一身热汗,这不是给知县老爷丢脸吗?
“哎呦!我的姑奶奶呀!这成什么话呦?快停手,别扔了别扔了!”范灵乐根本听不进,只是憋红个脸继续往外扔,像是在撒气般。
“还愣着干嘛呀?赶紧拦住她啊!”张媒婆跺着脚,冲那些脚夫们吼。范屠户这才没办法,把又在箱子里掏东西的女儿拽住,“乐乐,快停手!”
范灵乐把手中的东西摔回箱子里,回身朝他们吼道:“我叫你们快滚啊!听不懂人话吗?你们要是还在我家赖着,我就继续扔,什么时候扔光为止!”
“行行行,我们走,姑奶奶您千万消消气儿。”张媒婆拿这千钧气势的小娘子没辙,只得哄着她。
但张媒婆也是个敬业的,她既然领了知县的吩咐,就务必要使命必达。她放低了姿态,觑望着姑娘气得绯红的小脸儿,厚着脸皮道:“那这聘礼……你们就算是收下了……”
“砰”!范灵乐将手中的茶壶摔在张媒婆脚边,“滚!”
“你告诉那个姓贺的,我不嫁!聘书都还没有签订,就抬着聘礼来了?这合规矩吗?世上就没有这种按头强娶的道理!”
张媒婆见她是个死脑筋,只当小姑娘不通世事,迈着小碎步上前,却又不敢离怒气冲冲的姑娘太近,双手圈在嘴边道:“姑娘……那是知县家儿子,浔阳县就属他家最大,你明白噶哈?”
“我当然明白!”范灵乐又是一嚷,大跨几步,直接踩在了院儿门槛上,恨不能喊得十里八乡都听见:“正因为他是知县儿子,办事便更要合理合规,更不能知法犯法!我范灵乐不愿意嫁,他就不能娶!”
她手指着外边瞧热闹的吃瓜街坊们,“这么多乡里乡亲可都看着呐,难道他还想强娶民女不成?!”
众街坊听她这么一说,又是纷纷低头议论起来,声音淅淅索索的,听得张媒婆心烦。
“哇!”佟雪从大人们的腰间露出一颗头,看着蹬脚站在门槛上的范灵乐,只觉她正气凛然,浑身都在发光。
陈玉珠听女儿小小声的崇拜,敲一下她头,“你可千万别学她!女孩子太刚太硬了不好,是要吃大亏的!”
小佟雪捂住头,对娘的话一知半解,眼神却还盯着门槛上那道纤细直挺的身影。
张媒婆被她说得臊眉耷眼的,外头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似乎自己真成了那逼迫良家女的恶人了。再这样,日后谁还敢找自己说亲呐?坏了名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