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承想,幼弟今日拿着《论语集注》竟能自己看明白,虽然答夫子的问不算完美,却已经可以和学堂中的学一段时间的学子相比。
幼弟爱读书他是知道的,却不知道他竟然如此长进。
俞慎思道:“大哥说过,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刚刚又看了集注,若是还一点不懂,岂不太笨,给大哥丢脸?”
俞慎言笑了下,却不这么认为,若非是聪颖的孩子,哪里看一遍就能够领悟。幼弟有如此慧根,若是能够早点进学堂,读书必然比自己强许多。
他怜爱地抚着幼弟的头。幼弟走路、说话都比别的孩子晚,全家都说他生来是愚人,唯有母亲觉得他是“贵人语迟”。母亲如今九泉之下看到幼弟这般聪敏,一定很欣慰。
两兄弟说笑着,抬眼瞧见前面街口停着一驾马车,高晰和弟弟高昉从马车中下来。四个人迎面碰上。
自祭祖那日分别,高晰就期盼着能够再见。
他张了张口想喊旧的称呼,还是改了口。“哥。”带着弟弟迎上来,欣喜地道,“夫子说你这两日过来,我每日都盼着,终于将你盼来了。”
俞慎言笑了笑,他知晓那些事情与高晰毫无关系,他也并不知情。但是高明达是知晓的,甚至参与其中,身份注定他们不可能关系如初。
“时辰不早了,莫要迟到,夫子还等着呢,快过去吧!”搂着幼弟准备离开。
高晰挡在他面前,“哥,你这么不愿与我多少话?我们兄弟情分难道就因为一个身份而变吗?”
俞慎言不想多作解释,也不忍心将高明达的事情和他说,以高晰的性情,他定是难以接受,不过是受一遍自己当初的痛苦。高明达对他们姐弟心狠,对自己的孩子终究是慈爱有加。这一点,比高明进强。高晰比他幸运。
他答道:“不是因为身份,是因为我们都在长大,不该如幼时那般贪恋一起玩闹。如今你我各有自己的事要做,做好自己的事,不给对方添累,就是最好的情分。”
高晰没太明白。
俞慎言自不会与他解释,若是高晰因为纠结彼此关系的事而影响了今秋的院试,高明达自要给来找他麻烦。
“快去学堂吧!”俞慎言最后拍了下高晰肩头,带着幼弟离开。
高晰回头看着俞慎言在街口转弯消失,满心失落。
另一辆马车也在街口停下来,一个少年扑上来搂着高晰的脖子调皮地问:“晰哥等我呢?够义气,要迟到了,快点吧,否则要挨夫子戒尺了。”将人强行搂着朝学堂去。
俞慎言兄弟回到家,将私塾内的事情和家人说,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俞慎思的身上。
俞慎思以为自己要上一堂“家庭思想教育课”,却不想俞纶没有批评,而是怕他心中担忧,宽慰他道:“你是懂事的孩子,苏夫子岂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定了你的性子。苏夫子借你书,说明还是想再考察你。你好好读,下次不再出错就行了。”
卢氏也安慰他,“你大哥当初拜师,苏夫子也给了他一本书让他回去看,看完了考问过了才收的。”
俞慎言笑了下,苏夫子的所有学生里,他拜师算是特别的一个,苏夫子没有如收其他学生那般考问,只是询问简单他的名字、年纪、喜欢什么之类,于读书上没有问什么。随后苏夫子就将他收了。
他也知晓卢氏这话是让幼弟宽心,便附和卢氏。
随后卢氏便说请媒人去时家后的回话,时家定亲的礼比村子里其他家娶媳妇翻个倍,媒人传话,时家态度强硬,不能商量,要想娶她家闺女必须准备这么多。
俞纶和卢氏认为时父时母在过文定的时候就要这么多有点过分,但时雪儿是个好姑娘,一直等着堂弟,多点就多点。他们也看得出两个人情投意合,若是因为这一点东西没成,不值得,现在家中也不是拿不出来。
这两日家中便忙着准备东西,几日后俞纹便与俞纶和媒人一起去时家定亲。
东西都抬到时家后,时父脸上笑都没停过。
事后媒人来说过大礼的礼单,过大礼便是正式下聘,聘礼丰厚得多。时家似乎是看到俞家态度,真正聘礼上没有要得过分,但也比平常村上娶媳妇的稍微多点,这是一笔大钱。
全家合计,按照裁缝铺现在的生意,恐怕攒到秋日里才能够攒够。可秋日里小言要去府城考院试,那也是一笔大钱。
家里收入,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只能另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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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俞慎言再次带着俞慎思进城,去的时候上午已经散课。
苏夫子看完俞慎言的几篇文章,欣慰地笑着点头,“有进步。”
师生二人在堂内讲文章,俞慎思则趴在上次的窗户口听。他还没到写文章的时候,但多听听总是有好处,知道作文章的要领是什么。
听了一会儿,低头看到面前书桌上两册书中间露出一张纸,看着不像字,而是画。他抽出来展开,上面画的竟是苏夫子,只画了头像。不知道是哪学生,上课开小差,若是让苏夫子抓到,必然要被打手板。
他抬头见苏夫子正专注给俞慎言讲解,偷偷拿过旁边的笔,在画上补了几笔和两句话,最后悄悄塞回去。脑补着这位兄弟看到画时跑去向苏夫子认错的模样,心中先乐起来。
苏夫子给俞慎言讲完文章,便叫他过去,考察他这半月书看得如何。
俞慎思这次乖乖的,问什么答什么,再不胡言乱语。
他本以为苏夫子会考比较难或者比较偏的,却未想到苏夫子只是问了些简单的,大部分是考背诵的东西。他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记忆力却比常人好上许多,加上皮囊下的年纪优势,对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