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裘家门房,外观看这宅子的确气派,两进大院,朱漆大红门,门头钉巴掌大,各个是黄铜铸就?,看着很有份量。
叶大富拽拽衣服角撑开?,才请人通禀:“是你?家当家夫人的娘家来人了。”
“是甄家舅爷来了?”看门人殷勤道,开?了门上小窗就?往外看。
等?看见叶大富后很困惑,却?还是点头哈腰开?了门:“您是……”
“我是你?家夫人的二弟,叶家老二。”
“叶家?”看门人摇头,“认错了罢?”
“这里难道不是裘家?开?油坊的裘布仁家?”叶大富急了。
“正是。”那看门人关上门,不知道去跟谁禀告,过?了一会才有个人开?门招呼他们?进去:“对不住了,这人是新来的,还没认全人。”
宓凤娘皱眉,就?算小厮是新来的,他嘴里说的甄家舅爷又?是谁?难道裘家这厮停妻再娶又?找了姓甄的二房?
叶大富已经拿眼往院里四下打量了,恨不得现在就?能寻出端倪。
可这新家他也不熟悉,往来的管事小厮没有半个熟面孔,只能按捺住焦虑跟人家走。
裘家这名管事会说话?:“我家大娘子身子不大好,家里老夫人体恤,特容许她在这偏院养病。”
宓凤娘四下打量:偏院窄小,阳光不好,哪里是富贵人家太太应该待的住所?
“你?家小少爷呢?”叶大富赶紧问外甥。
“小少爷跟着老爷做生意。这回去了湖广贩豆子,要?到桂花开?时才能回来呢。”裘管事道。
叶大富心里稍安,至少外甥跟着接手生意了,只不过?他怎么也不护着亲娘?
他一肚子困惑急着见大姐,快步就?走进屋内。
进屋后几人吓了一跳:屋舍本就?光线不好,屋内家具陈设还简陋,全是最便宜木头做成?的家具,还缺胳膊少腿,一看就?知道是其他屋里淘汰的旧家具。
屋内挂画全无,没有绣件花瓶这样的摆件,越发显得屋子黑洞洞,毫无生气。
正堂有位夫人迎上来,白?发混在乌发里,面色愁苦,哪里像叶大富姐姐,倒像他长辈。
“二弟!”
两方见面,叶大福先哭了起来。
叶大富也红了眼眶,但?到底记挂着正事,赶紧扶起她:“先别急着淌猫尿,先讲讲何事。”
这才知道裘布仁抓住了运气,搭上了军需的路子。
京城郊区有“养甲兵数十万”,这些?驻兵的吃油量巨大,他一天就?能卖出原来的好几倍:麻油,杏仁油、红蓝花子油、蔓菁子油,各种油都做起来。
因此裘家便扩大了生意,赚得越来越多,逐渐从一户中?产富户变成?了县城的富人。
这中?间便是他小妾搭的桥,原本是买来解闷的清倌人,没想到她的干娘手下好几个姐妹,跟军营里的一名准备将搭上了关系。
见着了银钱,裘布仁越发宠爱这个小妾,抬举她提了二房,又?只留在她房里。
叶家原本门当户对,可后来叶大富落败、叶大官又?生性凉薄没半点骨肉亲情,叶家大姐便也只能忍辱负重。
“好你?个裘布仁!你?敢薄待我姐姐?”叶大富气得一拳就?砸在桌上,将上面茶碗激得跳了又?跳。
“当初这婚事是你?家老太爷和我爹一起说好的,你?敢不孝?”叶大富气得团团转,恨不得现在就?将姐夫揪出来狠狠揍一顿出气。
还是宓凤娘有主意:“你?先别急。”
她先问大姐:“大姐,如今有你?二弟撑腰,你?想如何?”
大姐想了想:“小妾着实可恶,可是我儿如今跟着他爹做生意,万一发落小妾惹怒了他爹,害得他没了家业该怎么办?”
说着又?眼泪汪汪。
真是个糊涂蛋,宓凤娘翻了个白?眼:你?儿看着你?受苦不吭一声,能是无辜的?
叶大福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继续哭,跟兄嫂诉说自己受得委屈:什?么丈夫如何将管家权交给小妾、如何拿儿子拿捏她让出嫁妆、如何给她残羹冷炙,听得人拳头攥紧。
叶大富可顾不上等大姐纠结,既然不见大姐决断,他先开?口?替大姐选择:“你可愿意和离?”
“和离?”叶大福吃了?一惊,哭都顾不上了?。
“既然裘布仁那厮抬举小妾,你终年受苦,和离岂不是最?好?”叶大富回忆,“当初给你置办的嫁妆丰厚,丰衣足食平安度日还是可以的。”
宓凤娘也表态:“如今我家日子虽然不如从前,但从寻到盏儿后?也在好转,能照应大姐不受人欺负,大姐尽可放心。”
叶盏在旁看得眼花缭乱,好家伙,爹娘这么有魄力吗?上来就?劝人离婚?
就?算在离婚司空见惯的现代,大家遇到亲戚矛盾也不会马上立刻劝离婚吧?大部?分还是担心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自己掺和白白成了?人家夫妻的仇人,所以都会明哲保身糊弄几句。
爹娘情商都很高,怎么没在这件事上选择观望或和稀泥呢?
正看得热闹,忽听得门外有人冷冷道:“吆,今日吹得什?么风?”
叶大富回头一看,怒从胆边生:“什?么风?贼跌折腿的三寸丁风!”
原来裘布仁这人个子矮,走路姿势不雅观,远看像瘸了?一腿。
宓凤娘看大姑姐脸上不痛快,赶紧拉丈夫一把:“孩子们面上,快休恁的。”
裘布仁眼珠子转了?转,先上下打量了?他们衣服一眼:“如今你家可是富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