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他又说。
大概是觉得都是男的,没有什么有别或授受不亲,杨乘泯这个人在对陈牧成一些过近的身体接触上多时没有什么注重。
陈牧成明明早已感受过也早已有防备,但横生的,从未有过的什么欲念、或欲望自下涌上来。猛烈的,风风火火的,乱窜一通把陈牧成淹没。
砰的一下,塑料碗从手间掉落在地上,砸出一道反扣的沉闷声。
陈牧成的身体接二连三泛出颤,心跳警示长鸣,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僵硬地吞一口唾沫,这对他而言混沌,迷离,像是做一场不清不醒的梦。
他想起高考前为解压和三两朋友去泡温泉,逼近四十度的大夏天,就那么跃进冷水池里狠狠一唰,再到桑拿房里蒸它个畅快。
大家都不穿浴袍,裸着一条三角内裤赤条条地嬉笑着搓背,捏脊,按摩。大家都是男的,没什么好忌讳的,甚至再出格的行为都有。
那么多擦枪走火的身体接触,陈牧成被摸来摸去,也完全很平常啊。怎么到了杨乘泯这里,他就不再是他了。
陈牧成虚虚斜出一缝眼皮,停在杨乘泯身上。不知所措,又困惑。
而这么一会儿,他的反常在杨乘泯手下也尤为明显,饶是杨乘泯想回避,也是万万不能忽视的了的。他抬起头,注意到他在他面前不合时宜的变动与异样,杨乘泯透出来的面色不像是被冒犯和烦躁,而是为他鲁钝莽撞的毛燥多虑、及不确定什么。
他很平静地问:“会吗”
这个会吗是什么意思。是他说他不会,他能手把手教他,或者他能帮他弄出来的意思吗。陈牧成浑浑噩噩,听不明白,缩着脖子艰涩地点了点头。
杨乘泯看一眼他,捡起那只塑料碗,带门出去,落下一句话:“自己解决。”
脱轨
如躲洪水猛兽,出了浴室就慌张往房间一跑,门急切一关,不分出分毫余光给他。
是哪里有问题。自己草草打一遍沐浴露,草草冲洗一下,草草套上睡衣。明明有伤,明明自身不方便,却连帮都不让他帮了。
杨乘泯打开门,床上的人躺得直挺,被子盖得严实,只端出一双眼睛游离在外。
未经允许,杨乘泯在陈牧成床边坐下,手探进被子,拽着脚踝从被子下强拉出他。
两条腿面有淤青,他给他上药,药涂在手上,轻捻慢揉地擦上去。
退出去前,最后残留的气味是一股香甜,说话口齿间梨的香甜。现在眼下,靠近以后是橘子味,全身上下被甘涩橘子皮的沐浴露腌了个遍。
倒是比他现在好闻多了。抱他时连带被祸及的衣服已经换掉,杨乘泯仍旧自觉离开陈牧成的床,换到一旁的椅子上。
距离拉远,陈牧成慌张地抬了下眼。他追着他,这下杨乘泯连椅子也不坐,蹲在他的床边,拨两下,把被子拉到下巴,露出他整张脸。
“怎么了?”他问他。
不说话也不开口,睫毛轻轻地颤两下,陈牧成整个人卷着被子往墙角蜷。
这像是一种不愿面对的逃避。杨乘泯找到问题所在,轻声说:“没事的。”
他隐约猜到几分。他大概是觉得他在他面前,在一个男人面前起反应是很为难并羞齿的事。
“这是很正常的事。”根本就造就不了任何压力,也不需要背负压力。杨乘泯告诉他,“紧张,害怕,兴奋,都有可能导致生理反应,不是你能控制的,明白吗?”
他拿出更有说服力,教科书般的话术来宽慰他,陈牧成一点也听不进去。
他完全在杨乘泯的话间落不到实处。正常又怎么样,不正常又怎么样,是不是正常的,对陈牧成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像一个契机一样。一旦劈开一个口子,便一下全部见得天光。
早就有迹可循。丝一根一根地抽,茧一层一层地剥,去回想那些令陈牧成感到奇怪又不知从何而来的桩桩心绪。
他后知后觉,有一点感悟。像青春期里,稚嫩青涩的少年在一方天地里迟到而来的发芽与抽条拔节。
下半张脸又埋进去,陈牧成一眨不眨地看着杨乘泯,眼神如同盛着即将溢出来的水,小心又小声。
他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喜欢你的。我真的没想喜欢你的。没想像拥有你,占有你,私有你一样喜欢你的。
“没事的。”杨乘泯还是说。
陈牧成深深一望,闭上眼睛。
凌晨三点,杨乘泯来到杨苍家。
杨苍那只猫有一个很明显且特别的体貌特征,杨乘泯在避不开的社交平台上经常看到。白色长毛,纯得像雪,偏偏尾巴是橘的。
多亏有这个特点,也要感谢郑元纬的帮忙。杨乘泯很及时地找到,请到动物医学的校友做检查,吃饱喂好,洗了澡,安然无恙地送还过来。
门敞着,灯光高亮,整个家狼藉一片,杨苍折起一条腿,躺在沙发上腾云驾雾地抽烟。
听到动静,他一只手搂过飞奔过来的猫,一只手悬空抖两下灰,语气抵不住的戏谑玩味:“哟,稀客啊。”
沉默是杨乘泯的语言,在杨苍面前,他多时一言不发。不做声响地弯着腰,在杨苍家里清理,打扫,定钟点工,找专业的人来做更好的收场。
到他走近,杨苍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头倒悬,视野里的人也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眼里。他把烟咬进嘴里,笑了:“敢来我眼皮底下晃,你找死啊。”
说出去的话是得不到回应的独角戏。杨乘泯蹲下来,停靠在杨苍身旁接着捡地上的烟头,不知为何,竟是多到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