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昭将众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仍旧沉着脸,但收回目光只定在李文身上。
李文此时跪坐在地上表情平静,像是认命之后的放弃,就连他自己也认定了,今日难逃一死。
“李文,你可知错了?”章文昭开口,唤醒呆滞的李文。
李文迟缓地看过来,对上章文昭的目光,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很快又沮丧。
“怎么不说话?是怕本驸马杀了你?”
听闻此言,李文终是精神了些,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生机,抖抖嘴皮颤声道:“回驸马,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以下犯上,不该忘了规矩,求驸马开恩!”
“求我做什么。”
“额……求、求?求殿下饶命!”李文灵光一闪,回想起了在柴房时听到门外下人们的闲话,说公主发了火,衣服都没穿好就怒气冲冲就跑去找驸马算账。
“求殿下饶命!”这次没被章文昭反驳,李文见自己果然赌对了,忙再次向宁远求情。
章文昭也看向宁远,宁远点头,他才再次发话:“殿下仁慈,死罪可免。”
李文眼里的光彻底恢复了,“谢殿下!”
“但以下犯上乃是大忌,今日你不把本驸马的贴身小厮放在眼里,日后是不是还敢不将本驸马、甚至不将殿下放在眼里?以后若敢再犯,定不轻饶!”章文昭这话,是说给全府的下人听。
随后他语气缓和了几分,继续道:“念你在府中是初犯,便杖责二十,你可有异议?”
“没有!小的甘愿受罚。”
“殿下,这样处置可否?”
宁远颔首。
且不管李文如何,二人间这一来一往,坐实了先前的传闻,看来公主发怒找驸马算账之事无半分虚假,也不知公主是怎么做的,能让驸马这么快就识时务,自觉俯首称臣。
该说不说,驸马没进府之前,他们这些下人在公主府的日子别提多舒服,公主的确仁慈,即便犯了错都不见得同他们计较,要是以后有公主约束驸马,不说和以前一样,至少像这些天这样煎熬的日子,应该不会再有了。
“响叔。”在下人们心思百转的时候,章文昭冲响叔递去一眼。
响叔得令挑了两个男丁,去搬了张长凳,并两块较为厚实的木板。
不多时长凳摆在院子中央,李文被响叔摁着趴了上去。
打板子要褪去裤子,为的就是要羞辱受罚之人,这是虞朝的规矩,除非有负责判罚之人网开一面,否则没有例外。
章文昭自然不会说什么,只起身走到宁远身后,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后朝响叔一点头。
女婢们纷纷别过脸,以袖遮面,响叔环顾四周后,一把扯下李文裤子,随即一声“打”,手拿木板的两个男丁一左一右开动,木板炒肉的声音便在没有多余动静的院子里回荡起来,伴随着李文难听的痛唿。
因为是当着宁远和章文昭的面儿行刑,负责挥动木板的男丁自然不敢耍滑头,二十板子,每一板落下都用了十成的力气,将李文屁股打得皮开肉绽,到后来喊声都听不到了,只有他有气无力的小声哼哼。
其实章文昭还是留情了的,若是拿木棍子来打,就不只是皮开肉绽,高低是要伤筋断骨,若是打在嵴背上,打死亦是可能。
二十板下去,李文不省人事。章文昭还有话要说,响叔命人提了桶冰水来,兜头浇下,李文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谢殿下、谢驸马。”李文气若游丝的声音飘出来。
“下去吧,今晚不必上工了。”
“是,谢驸马。”李文说着却动弹不得,还是响叔亲自给他随意拽上裤子,单手就将他拎走。
快要走出这个小院子,章文昭在李文身后轻飘飘落下一句:“静妃娘娘今日约莫是心情不大好,只赶你回来却忘了身契一事,明日你同王福再去一趟,该要取回来的。”
李文迷蒙中惊出一身冷汗。驸马这是在暗示他,今日没杀他因为身契不在公主府,有所顾忌?还是想提醒他,静妃已经弃了他,他拿回身契以后老实伺候公主,才能保住性命?
“是。”李文猜不透,但无论如何,他没有别的选择。
“是。”王福也应下,心里百万个不情愿。怎么又找他做这种事?!难道就是看中了他是皇后的人,使的好一出狐假虎威。可他去看章文昭,从对方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等李文的身影消失,章文昭才再次开口,扬声道:“殿下宅心仁厚,对你们一向多有宽容,但本驸马可不比殿下。往后府里赏罚分明,细则这两日拟了章程阿宝会一一说给你们听,都牢牢记在心里。有了章程还犯错,就是殿下也保不了你们。”
院里鸦雀无声,只有众人间的眼神交汇。
“都下去吧。”章文昭说罢,扶起宁远离开了凉亭。
等他们走后,下人们间的议论声才如潮水涨起来,本以为会大难临头,没想到轻轻揭过。本以为章文昭又要发怒,没想到突然要拟个章程。
赏罚分明,多么诱人的字,他们这些人,也配得上这样的待遇?如果两位主子真能做到,他们便不用担心随随便便因主子心情不好就丢了脑袋。那么往后能在公主府做事,简直是恩赐啊。
可章文昭进府程办事,说赏罚分明,究竟能不能信?要不要信?
“你们未免太天真了,翠丽才死去几日,你们真敢信这些主子的嘴?”
“不信能如何?左右逃不过一个下场,若按他的章程做事能够平平安安,我难道要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