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获得了燕渡的信任,就不能再被动地故意引其注意,而是要化被动为主动,展露出自身的价值与决心,强硬地加入。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姜晞问。
“不着急,我们先复盘一下要做的事情。”燕渡拉着姜晞坐下,两人盘腿坐在铺着旧被子的茅草垫上。
燕渡的表情格外严肃,他一字一顿道:“小西,此事至关重要,你千万不能告诉旁人——包括你的主人。”
“若主人不问起,我便不会说。”姜晞抿唇道。
“那就够了,反正此事早晚会叫江湖人知晓,只是需要一时的隐秘而已。”燕渡点点头,压低声音,“你可知当今圣上?”
姜晞:“当今圣上周承祚乃是先帝太子,二十五岁登基,改年号为‘永平’,如今登临尊位已有十年……在位期间,各地官员清廉能干,官员不是大错绝不株连亲族,多是流放三千里,是一位当之无愧的仁德之君。”
燕渡含笑:“正是如此。那你可知道,当今圣上还有一个同母的弟弟?”
姜晞想了想:“燕大哥是说……秦王周承康?我记得他刚刚及冠?”
燕渡颔首:“不错!秦王年纪比当今圣上小得多,圣上几乎拿他当儿子看,宠溺至极,又以最为繁华、距离京都最近的牧康城作为封地,还有超规格的田地与俸禄,每年新春都要召秦王回宫,一起用饭,赏赐珍宝无数。”
姜晞眨了眨眼:“莫非燕大哥要办的事情,与秦王有关……?”
燕渡叹息一声:“对!这可是个麻烦事。秦王的奶娘生了个儿子,名叫方思,他在前些日子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地官员遍查无果,我也只查到,他的消失跟贩人的‘蛇头’有关。”
姜晞听得有些糊涂,他本能察觉到燕渡并没有说出实情,只是半真半假的话语而已,一定隐藏了什么,却故作不知,问道:“蛇头拐走了秦王奶娘的儿子?看来秦王与奶娘关系很好……”
燕渡苦笑:“是啊,是很好,因此秦王委托了我来寻找此人——毕竟欢喜门的创立者就是一位朝廷的藩王,总有些恩情在,彼此之间的联系也深一些。”
姜晞记得,“欢喜门”确实是一位朝廷的郡王做创立。
此人乃是周怀康的儿子,但从小厌恶朝堂的尔虞我诈,勤练武艺,终成一代高手。
建立欢喜门之后,此人并未多么认真专注地经营,后续代代掌门,也并非皇室中人,而是欢喜门中各处聚集的优秀弟子。
但有这么一层关系,欢喜门终究与其他江湖门派不同了。
偶尔有些时候,欢喜门会替朝廷办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朝廷也默认了他们所居的地方缴税少三层,算作回报。
“我们要做什么?去找‘蛇头’,逼问出方思的下落……?”姜晞问。
燕渡将一大块饼子塞进嘴里,神色略微有些闪躲尴尬,声音含糊:“不必,‘蛇头’已经死了。不过这也无妨,我知道方思在什么地方。”
姜晞略微偏着头看燕渡,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出一丝迷茫。
“正好我现在身体不佳,若想亲自救他出来,也要费一番功夫。”燕渡朝姜晞眨眨左眼,微笑道,“好在你来帮我,那我便能偷懒继续躲着休息,舒舒服服地躺着,等你救人回来了!”
姜晞一怔,听燕渡这话,似乎是不打算自己行动,而准备只依靠他一个人了。
燕渡咽下食物,笑道:“怎么样?行不行?”
姜晞点头:“行。”
燕渡笑意扩大,眉眼弯起,搭着姜晞的肩膀,告诉了他一个地址:“你去此处,一定要动静小一点,免得惊扰了旁人。去了之后,便能找到方思了!”
“找到方思之后呢?”姜晞问。
“之后?”燕渡一笑,“自然是将方思送到官府去,暂时把他护着。等博安城里的骚乱减轻,由官府中人护送,他自己就能回去了。”
姜晞沉默下来,不是因为事情太困难,而是因为事情太简单。
燕渡一路跨越数个城池,捣毁无数贩人的据点,动静其实不算小,也许其他人没有查到燕渡与“百禄门”的特殊关系,但想必有点势力的人都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为了找一个人,燕渡如此大张旗鼓,没有特地隐藏自己,也没有真的喧嚷到人尽皆知,只是按照他一贯光明磊落的作风,蛮横地杀到博安城。
仔细想想,这样的行径,难道不令人奇怪?
万一“蛇头”被燕渡追杀得咬牙切齿,一怒之下,脑子发昏,直接杀了方思,燕渡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姜晞一个字都没有说。
——既然燕渡让他做,那他就去做。
燕渡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颇为温和:“怎么样,可以劳烦你吗,小西?”
姜晞微微点头:“好。”
燕渡躺下来,继续闭上眼调息,声音懒懒散散:“等到今日夜晚子时,你就可以行动了。在那之前,我先睡一觉,真累啊
……”
姜晞坐在燕渡的身边,静静望着他的睡颜。
燕渡眼下乌青,脸色发白,嘴唇也无甚血色,颊边胡茬长了一些,头发也乱糟糟的,饶是如此,他的五官硬朗,轮廓深邃,看起来依然极富英雄气概,几乎是孩子们脑海中勾勒出最符合“大侠”外貌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