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哄着苏杳喝了药,便退了出去。春桃本想守着,被姜稚支出去与连嬷嬷一起生炭。
房内只剩下她与苏杳,一时间安静下来。
沉默半晌,还是苏杳先开了口。
“看到我落到这般境地,你该是十分得意吧。不过风水轮流转,我也要提醒你一句。殿下不是长情之人,你还是别得意太早。”
“苏姨娘费尽心思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姜稚似是有些惊讶,微微挑眉。
“若无事我便不打扰苏姨娘歇息了。”说着站起身来。
苏杳见还未说上两句姜稚便要走,再也顾不得颜面,顿时急道:“姜稚!你可清楚自己的身份。哪怕殿下再宠着你,这辈子你也只能为妾。府中有王妃,很快便会有侧妃,日后哪会容得下我们。倒不如你我二人联手,在府中挣得一席之地,总好过你一人与她们相争。”
“我身子孱弱与子嗣无缘,对你并无威胁。只要你愿意让我留在王府,我答应替你做任何事。”
苏杳急切说完,见姜稚停下脚步,似是认真在听,不由面露喜色。
“我陪在殿下身边多年,最是了解他的脾性。他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你这般女子对他来说不过是消遣,断不会有真心。你若不信,便看看我如今的下场。我曾替殿下挡了一刀,险些命丧刀下,还不是要被赶出府去。”
因说得又急又快,苏杳低低地咳嗽起来。她单薄的肩头轻颤着,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见她如此,姜稚眼中闪过几丝怜悯,轻叹一声:“既是如此,你又为何不肯走呢。”
“因为不甘心。”
想必认定谢宴辞不会来了,苏杳扯了矮榻上的斗篷裹在身上:“我付出了这般多心血,自然不愿最后替别人做了嫁衣。”
“我也曾是好人家的姑娘,现在却入了王府名声尽毁。虚度了年华也毁了身子,怎能甘心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
“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姜稚神色淡漠:“原先我以为你只是个行事功利、处事圆滑之人。不曾有害人之心,也不会全然付出真心。可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
“花灯节那日,我还未曾见过你,你便设下连环三计,想将我除之而后快。进府之后更是在王妃面前多次挑拨,甚至裴若雪一事也有你的手笔。”
“平日里装作天性温良、风光霁月,背地里却干着害人的勾当。你机关算尽,未曾对王爷有过一丝真心,反倒求王爷的真心,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是,不是这样!”苏杳惊慌失措地辩解,激动之下险些撞翻桌上的茶盏。
“若我对殿下没有真心,怎会豁出性命替他挡刀?”
“因为你在赌,赌王爷会因此让你坐上侧妃之位。”
“你胡说!”苏杳披头散,面目狰狞:“你与我一样,入府皆有所图。又哪来的资格评判于我。”
“可我不曾害过别人。”姜稚淡淡道:“王爷执掌银麟卫,最擅阴司之事,你真以为所做的一切都天衣无缝、无人知晓么?”
“濯月亭那晚,你给我喝的酒到底掺杂了什么,好好的护院犬为何会突然疯。”
“王爷一定要赶你出府,全然不顾你曾救过他性命。究其原因,你难道未曾好好想过?”
苏杳缓缓睁大双眼,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姜稚垂眼看她,嗤笑一声:“你只当王爷心狠,却不知他给过你许多次机会。”
“是你生生磨没了王爷的耐心和情分,走到今日这步,怪不得旁人。”
“我若是你便收拾东西,早日出府。总好过呆在这院子里继续钻营算计,耗尽最后一丝情分。”
苏杳浑身冒出冷汗,不知是气还是怕。一肚子话堵在喉咙,直欲放声尖叫。
可刚开口,泪珠已滚落下来。
“我也不想如此,可我在花楼待过,能进王府已是极好的运气。若再不争不抢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想必是听到了房中的争执声,翠玉有些担心地唤了声:“姨娘?”
院子里的枯枝被雪压断,出一声“咯吱”的细响。
姜稚面容平静,轻声叹息:“从王爷出手相救,到以你花娘的身份仍被抬为姨娘给你体面,又派了翠玉这等忠奴伺候。甚至赶你出府,也早早置下宅院。”
“你就应该知道,王爷是个极温柔的人啊。”
苏杳沉默下来,只余低低的啜泣。
姜稚言尽于此,再没有多余的话说,开门走了出去。
春桃早已等待多时,见状赶忙迎上。
翠玉退后一步想磕头,却被姜稚眼疾手快的架住手腕:“不必了,来这一趟就当还了你陪我同去姜府的恩情,日后就两不相欠了。”
回去的时候经过梅园。
满园子的梅花开得浓艳,石桌石凳皆被雪掩,只露圆润轮廓。墙角水缸边缘结了一圈薄冰,缸中雪水半满,映着天空的铅色。
春桃扶着姜稚慢慢的走,看着不远处的濯月亭忽的问道:“姑娘,苏姨娘那晚究竟使了何种手段,能让好好的狗狂?”
姜稚早已料到春桃听到自己与苏姨娘说的话,会按耐不住好奇问出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所谓久病成医,苏姨娘懂一些药理。她在果酒里添加了带着异香的草汁,又让两只狗平日里熟悉那种味道。”
“等到有用之时,便早早在狗的吃食中放些致幻之物。”
“狗的嗅觉最为敏锐,闻到我与苏姨娘身上的味道,自然追过来咬。”
春桃奇道:“难道苏姨娘不怕被恶犬所伤?”
汤婆子早已凉透,姜稚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指,神色复杂:“自是怕的,可是她更怕被赶出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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