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点点头,没再跟领导顶嘴,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坐回办公位,才突然想起林岚之前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
电话再打过去,是忙音,陆瑶心里开始琢磨林岚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好像干坏事了。”
林岚工作时一向严谨认真,这是干了什么坏事?
林岚又一次站在筒子楼下面,仰头盯着张辉的屋子,那里已经搁置很久了。
她蹑手蹑脚地上楼,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别针,轻车熟路地撬开张辉家的房门。
里面空置太久,灰尘漫天,本就卫生环境不好的室内更显一股老旧的霉味和脏乱。
林岚进去,顺手原样关回了房门。她的脚踩在地板,朽木发出吱呀声,阳光无法射入房间。
即便是晴朗暖熏的午间,这屋子仍充斥着死寂和灰暗的色彩。
这样的房子,无论林岚怎样努力,也是住不下去的。
她仔细查看着屋子的每个角落,试图再次发现一些“意外之喜。”
确实有,几只蟑螂的尸体。
林岚环顾四周,对于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而倍感失落。但转念一想,是啊,如果张辉背负着什么罪行或秘密,怎么可能会粗心大意到留下什么可能的证据呢?
林岚决定放弃。
她从床头起身,随身携带的包包却不小心带倒了床头柜上的废旧台灯。台灯摔碎在地面,发出脆裂的声响。
林岚“啊”了一声,下意识蹲下身去收拾碎片,头一偏,竟在床底一角发现了一张小卡片,它淹没在灰尘里,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当成废纸忽视。但林岚眼神好又严谨,因此伸出手,从泥灰中将那张小纸片扒拉了出来。
是一张老旧的学生证,上面的照片是张辉,比现在青涩多了,留着寸头,干净秀气利落,跟现如今的形象大有差别。
林岚仔细端详着这张学生证,再联想到她记忆中的张辉,心中腾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照片下面是名字学校和班级信息。
“姓名:张枫良
学校:普英中学
学年:2007级
班级:高班”
“普英中学……”这名字林岚熟悉的很,她迅速掏出手机,手指在地图页面不停划着,最终定位在一个地方,停下。
这个位置,如一盏明灯,瞬间点亮了林岚的大脑。她立马意识到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二人,舒童和张辉,原来早已产生关系,虽然究竟什么关系,关系到哪一步,她尚不知晓,但这个信息,却向林岚打开了一条新的通路。
陆瑶没打通林岚的电话,也就没继续追打。
上午忙着开会,翻看新案子的材料,到中午午休时,她才腾出空,在工位上边啃面包边查阅她从档案室调出来的,肖芸当年失踪的相关材料。
除了个人资料和一些问询笔录,还有当年根据监控捋出来的,肖芸失踪前的动向。
2020年7月4日晚上七点,肖芸离开工厂,前往一家私人精神病院,晚上十点离开,紧接着,有一辆无牌照面包车将她接走。
肖芸上车前神色如常,还低头同车内人交谈。面包车最后一次被拍到,是在昌西区的昌广高速通往云水河的岔路口上。
当年云水河未开发,地处偏僻交通不便,没有监控,肖芸的动向也就此中断。
陆瑶咽下面包,往后翻了翻,这薄薄几页的资料到此结束,后续调查如何,面包车是否找到,资料全无。
她给杨鸣山打了一通电话。
虽然当时是由玉锦染的女工,向其所在地区虹口区派出所报案,但由于最后线索出现于昌西区,所以转为昌西分局主导。
杨鸣山当时正在接手其他案子,对此案没有印象,对肖芸也是最近尸体残肢捞上来的时候,才知道的。
但杨鸣山答应帮陆瑶打听一下情况,结果是,当时摸到博升集团物业公司有一辆类似的面包车,有车牌,相关人称面包车并没有被别人开出去过,调查便停滞于此。彼时负责案件的人也是负责李慧倩报警一事的方队。
杨鸣山话尽于此,陆瑶心里自然明白。
如果这辆面包车就是当时载走肖芸的那辆,那这件事跟李胜就脱不了干系,往更深处推测,肖芸死亡,意外事故的可能性很小,说不定,李胜就是杀害肖芸的凶手。
那这么看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他在肖芸被害的第二个月死亡,是舒童精心策划的阴谋。
难道,这就是匿名邮件和方尧口中所说的舒童所犯的“罪行”吗?
她急于知道舒童被害更深的内幕,于是给方尧去了一通电话。
电话来临之前,方尧正坐在办公室内,面前泛光的电脑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匿名用户上传的“万鑫酒店监控视频”。
他双手交迭,支着下巴,眼睛藏在反光的镜片之后。
电话响起,他看到来电,唇角微勾。
“舒童的罪行,是她杀了李胜,对吗?”陆瑶的质疑斩钉截铁,仿佛一开始她就确认方尧知道所有真相。
方尧皱眉,没想过她竟如此急切,以至于提前失了方寸。
“你觉得,她杀了李胜这种人,是罪行吗?”方尧回答得不急不缓,他的声音温润如水,吐出来的话语却凉透人心。
陆瑶怔住,她不是对方尧质问的纠结,而是她突然意识到,她的答案,是错误的。
“陆警官,你已经在接近了,不要放弃。你的朋友就做得很好。”方尧重新看向屏幕,他滑动鼠标滚轮,一行又一行的言论不断浮现在眼前。
方尧的激励,在陆瑶看来,却像是打脸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