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只是冷漠起身,继续不理会他。
李胜笑了笑,掸了掸烟灰,继续坐在原处,说:“我记得当年你帮那个小妮子的时候,挺辣的嘛!现在怎么怂了?”
他一提到李慧倩,我就浑身收紧,拳头悄悄握成一团,他有什么资格提她。
“你有什么事?”我再也忍不住了,冷冷问他。
我相信他不敢拿我怎么办,他是个拜高踩低的小人,我至少不是他可以随意践踏,毫无背景的那些女工,就是黄志君来,也得跟我好声好气地说话。
想到这儿,我忽然有点悲哀。
父亲是我生活中一块挥之不去的巨大阴影和耻辱,而这样一个我反复痛骂的人,竟然成了此刻,我拿来安抚自己,和对抗李胜的武器。
可我还是太过天真,李胜终究不是黄志君,在他的世界,用最粗劣下贱的方式去毁掉任意一个人,对他来说,方便快捷毫无所谓。
李胜的胃口,在这些年极速扩张,欲求不满的他,越来越放肆,当恶行成为他的日常,痛快和成就感只会让他越来越没有底线。
“聊聊天嘛,妹妹。”李胜掐灭烟,随手一扔,走过来搂住我的肩。
我想挣扎开,但他紧紧地扣住我,我无法挣脱。
我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于那辆尚不知何处的公交车。此时的我意识到,我既孤独又无措,一个人行走在危险的钢索上,身边根本没有可以保护我的人。
许是老天听到了我的祷告,公交车开着行车灯缓缓驶来。因为这班是发往市区,所以车上稀稀拉拉坐着一些人。
李胜这才松开我,拍拍我的肩膀,说:“路上小心啊妹妹!”
公交车停下,我埋头上车,司机疑惑地发现我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感激。
车门关上,我寻了位置坐下,余光扫了一眼李胜,他依然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朝我自如地挥挥手。
他的眼神中藏着狠戾与冷漠,就像我第一次见他一样,甚至那令人胆寒的光,更加刺眼。
我的心里当下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不仅记得我,而且还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在用这次行为警告我,或者,我也不知道,这单纯是警告,还是危险的预兆。
怀着忐忑的心回家,一路上我像惊弓之鸟,始终怀有极大的警惕,不断观察四周,用狐疑的眼神打量每一个路过的人。
直到安全回家,我锁上门,长舒一口气。
接着,我立马拨通肖芸的电话,她刚一接通,我就一通毫不留情地狂输出。
“肖芸,你到底想干嘛?你在跟李胜筹划什么事情?!”我差点就将“叛徒”“背叛”等字眼,通过信号,甩到她的脸上。
肖芸在电话那头很是无辜,“什么?”
“你是不是把我在做的事情,告诉李胜了?你跟他还准备做什么?你就这么自私,为了自己,成为加害者,把其他障碍都急着扫清是吗?”
肖芸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啊,我不是把刘月敏的事告诉你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其怀疑肖芸在玩什么反间计,不如先相信她。
“我今天碰到李胜了,准确地说,是他找上我的,就在莫季红那家精神病院门口。”
“啊?”肖芸在电话那头也很不可思议,但她随即着急辩白,“舒童,关于你,还有我们之前谈的所有事,我从来都没有跟他透露过,我只是帮他物色新的女孩,然后偷拍照片给到他挑选。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我只做过这个,其他的,关于你,还有聂雨,还有其他的事,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会知道……”
肖芸急急忙忙说了一大串,我听出来她是真着急了,甚至将自己跟李胜做的事也全盘托出。
那一刻,我相信了她。
“那也不可能是聂雨透露的。”相比肖芸,我更相信聂雨,她具有那种现代稀有且抽象的侠胆义肠。
肖芸在电话那头沉默。
“我不知道,但我没有。”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十分虚弱和小心。
“我知道,我相信你。”我停顿了一会儿,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但你做的那些事,我无法原谅。”
说完,我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我有什么资格不原谅呢?我又做过什么值得原谅的事情呢?
如果当年我不对李慧倩那样冷漠,不对她的遭遇熟视无睹,也许她也不会孤立无援走向生命的终点。
舒童43:黑暗来袭
晖云报社,是芦城影响力最大,最有名的媒体之一,线下报刊发行强,又在早年跟上互联网的浪潮,创建了芦城最早,如今也是最负盛名的晖云论坛。
如果要把事情搞大点,我当然要选择声势最浩大的平台。
况且,如果连晖云报社都无法给我想要的,那其他小报社,更没有勇气和胆量来发布我提供的线索。
虽然眼下,我只有录音笔这一个直接线索可以当武器,但我不能再等了。
如果再不出手,已经盯上我的李胜,还不知会对我做些什么。
彼时我仍然天真,对很多事情抱有单纯的期待,我甚至已经开始畅想,由录音笔的采访为发端,无数记者将会抢着要做我的独家,而黄志君在舆论之下,如何被一点点压垮。
这是个大新闻,是让记者名声大噪的好机会,不可能连一个愿意参与的人都没有。
但,事实是:
我将拷贝好的音频文件存进u盘,连同自己的亲笔信,全部寄给了晖云报社,但之后,再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