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莫季红接走,让她同过去一刀两断,甚至连卢霜都不知道她的下落,这样正好。
莫季红入院住进三甲医院的精神科,由优秀的精神科医生进行正规治疗,我定期会去探望她,对于过去,我只字未提,我不想再利用她。
肖芸交给我的碟片,安静地沉睡在我的卧室抽屉中。
李胜死后,我和聂雨偷偷上门翻过他家,找不到那个u盘,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私自利的李胜,谁都不信任,他应当不会交给其他人。
但这个u盘就是下落不明,我们不知道它去哪儿,只能期待它永远消失,千万不要落在其他人手里。
而现在没了阻碍,我手里的碟片又都是实实在在的证据,我大可以再次联系记者和警察,将东西交出去。
但我犹豫了。
这些证据也许不够直接,但一旦公布出去,首当其冲的,一定是视频里的这些女孩。
我不敢保证这些碟片被他们拿到后不会流出。
黄志君前段时间才获得芦城市优秀企业家称号,全国优秀纳税大户,他的慈善事业也正如日中天,电视新闻,互联网论坛,随处可见的讨论全部都是正面积极的,此时我若投石入海,掀起的涟漪究竟是会被微弱地埋葬,还是说这涟漪只会成为我和那些受害女子的惊涛骇浪?
我可以为自己冒险,也可以代李慧倩讨回公道,但对于其她的受害者,我没有资格拿着她们的视频去成全自己的需求。
朝阳消失了很久,我联系他的时候,他很懊恼,也很抱歉,搜集黄志君经济犯罪的证据并不容易,他过得也很艰难,在调查中既要隐藏好身份,还要悄悄渗透黄志君周边的人脉,困难重重,进展缓慢。
杀死李胜后,我陷入一段时间的亢奋,可兴奋过后,更深的迷茫和空虚重新席卷而来,我像被裹在真空包装中,头脑和情绪都与世隔绝。
我还没有找到我真正信任的有能力的人。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坚信,事情总会有转机,上天会把我需要的人送到我身边。
过了没多久,这个机会终于来了,我发现了合适的人选。
芦城最近沸沸扬扬传着一个新闻,调查记者和刑警携手破获一宗幼女虐杀案。
我仔细阅读了报道细节,了解到这个案子里面的各种是非曲直。案件看得我热血沸腾,而最终对真相迟来的审判和尘埃落定的公正,让我长舒一口气。
再看主人公,调查记者林岚,刑警陆瑶。
两位充满人文关怀及韧性,又足够强大的女性。
在这些类似的案件上,只有女性才会生出更感同身受的同理心。
毫无疑问,她们是我的最佳人选。
但我要怎么才能跟她们产生关系?直接拜托她们帮忙?将所有的证据一股脑塞给她们?可朝阳说过,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我虽然敬佩她们,但对于她们毫不了解,也不确定她们是否真的是我可以信任的人。
在我还想细细筹划之时,我接到了聂雨的电话,她生病了,癌症晚期,存活时间最多只有半年。
这对我来说,是个惊天噩耗。
这么长时间以来,聂雨不仅是我的盟友,也是我的朋友。
我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但没成想,上天带走了肖芸,还即将带走她。
有的时候,老天就这么爱开玩笑,它将痛苦和悲惨全部投诸于本就可怜的好人身上。
聂雨的病恶化得很快,她接受化疗,头发掉光,每日躺在病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我询问聂雨一个我一直很纠结的问题,那些视频究竟该怎么处理。
我以为因为肖芸的关系,聂雨会义愤填膺地让我把视频上交,让警方调查,把坏人全部一网打尽。
她一向是最热血的那位。
可谁知,聂雨只是淡淡道:“选择权交给那些受害者手里,可能更好。”
“不论是当成证据提供给警方,还是自己销毁,都按照她们的意愿来做吧。”
之后的日子,我跟聂雨又有了新的工作。
聂雨和工友一起,将李胜入职后那几年的女工名单,包括公式照全部整理出来。
我们用最传统的方法,将视频人脸和照片一一对应,能找到下落的,我亲自去送光盘。
有的人不堪回首,我们一起销毁了光碟,有的人默默收下了光碟。
虽然我还没有找到u盘,但这些光碟像是一种仪式,它让那么多受害者至少有选择权去面对和处理自己的悲惨。
做这些事的时候,聂雨一直陪伴着我,我不想她劳累,但她说,想用最后的时间尽力做点好事。
她的心里一直记挂着肖芸,我也是。
但我们早已无法寻得她的踪迹,她在云水河中沉默地死去,而我们却根本无法想象,她遇害的那晚,究竟经历了多少恐惧和绝望。
我和聂雨将能找到人且归还的视频都归还了。
我反复读着之前那个女童虐杀案的新闻,反复看着林岚和陆瑶的照片,好像只要将她们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我就可以找到破局的方法。
但眼下,我的手上只有自己和李慧倩的视频,还有一些找不到下落的受害人的视频。而这些视频,我还没法下定决心用来做什么。
我想过,要不就这么算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行。
看着黄志君春风得意地出现在电视,新闻媒体上,成为百姓称颂的对象,看着莫季红在医院里时好时坏的精神状态,看着卢霜一辈子沉沦于一个破旧的精神病院,从此再也没有新的出路,看着在他对弱势女性的恶的衍生和纵容之下,所被伤及甚至丢了性命的无辜女孩,我又无法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