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一脸嫌弃地嘀咕:“不是让她吃完饭去跪祠堂吗,怎么还跑到这儿来碍眼了?我让春红打发了她。”
沈大人摆摆手,小声道:“这丫头毕竟是姓沈的,以后我拿她还有用,你也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了。”
沈夫人冷笑道,“老爷这话说的。怎么是我把关系搞僵呢,昨天在大门口放狠话,让那丫头去跪祠堂的可不是我。”
沈大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真是糊涂。我那是做给外面人看的,那丫头也心知肚明,要不然你以为她会乖乖听我的?她无非是想名正言顺从沈家大门出嫁,日后说起来能好听点儿。我给了她这个脸,她日后就得记着还我这份恩情。再说了,我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心里再埋怨我,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这个嫡母跟她一无血缘,二无亲情,你在这些小事上拿捏她,除了让她更记恨你,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沈夫人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咬牙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小妖精的做派,跟那个云小娘一模一样,生来就是勾引人的贱货。”
“行了行了,她都死了这么久了,你还提她做什么?”沈大人皱了皱眉,提高声音对外面道,“进来吧。”
沈青芜进门,行礼请安后规规矩矩站到一旁。
沈大人点点头,“你还知道来请安,总算没将礼仪规矩全都忘了。我让你祠堂罚跪,你心中可有怨恨?”
沈青芜道:“跪祠堂是女儿自愿的,只求能让父亲消气,如何敢有怨恨呢?”
“那就好。你前些日子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丢尽了沈家的脸面,但你毕竟是沈家的女儿,跪过祠堂后,那些前尘旧事就一笔勾销了。只盼你今后做事能稳重些,不要再让为父替你操心就好。”沈大人说着叹了口气,演得有些入了戏,心中竟真的涌起几分老父亲的牵挂之心。
沈青芜道:“女儿会谨记父亲的话,日后行事定将沈家的名声,和父亲的名誉为重。父亲能不计前嫌,女儿感激不尽。”
沈大人欣慰地笑了。
沈夫人也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这两日家中上上下下都忙着操办你姐姐的婚事,腾不出人手来专门招待你。好在你也不是外人。待忙过这几日,就要张罗你的事了,到时还有的忙呢。你这几天就好好养养神吧。要是没有特别的事,就不用专门来请安了。”
沈青芜道:“姐姐是因为我才将婚期提前,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不知道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沈夫人皮笑肉不笑道,“你将来是要做王妃的,哪敢劳动你帮忙。只要你别嫌家里寒酸,下人们不懂事,不如王府里住得舒服,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沈大人咳了一声,“好了,没有别的事你就先出去吧。”
沈青芜又行了礼,退出了小厅。
回到小院用过早饭,阿七帮沈青芜绑好护膝,三人来到祠堂继续罚跪。
阿九跪了一会儿就揉着额角叹气,“沈家这熏香是从哪儿买的啊,我闻多了头疼。”
沈青芜抬头看了看,祠堂房梁上悬着几盘檀香,不过祠堂三面通风,檀香味道很淡,闻起来不甚明显。
阿七吸了吸鼻子,“味道重吗?我闻不出来啊。”
阿九苦着脸道,“刘嬷嬷说我长了个狗鼻子。昨晚睡觉时我一直闻到房间里有熏香味道,刘嬷嬷却一点都闻不到。”
沈青芜看了看阿九的脸色,“阿七,你扶阿九去外面透透气。”
阿九不肯,又坚持跪了半个时辰,实在受不了了,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扶着一棵树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沈青芜让阿七去找管事借车,把阿九送回王府。
沈夫人得知阿九病了,生怕冲撞了喜事,忙不迭吩咐管事的备车,午饭前就将阿九送走。
阿九眼泪汪汪地不肯走,“姑娘,我没事,我就是吃得不太对付,休息一下就好,你就让我留下来陪着你吧。”
沈青芜帮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笑道:“以后你陪我的时间还长着呢。”又拿了几页纸,折起来交给她,让她回到王府后交给吴神医。
阿九恋恋不舍地走了。
沈青芜在那几页纸中包了一小段从祠堂里带出来的熏香。
午饭后,沈青芜让刘嬷嬷到她的房间小睡一会儿。
刘嬷嬷小声问:“姑娘是不是觉得房间里有什么古怪?我昨晚好像也听到了什么动静,不过睡得沉了些,没有醒过来。”
沈青芜笑着安抚道,“没事,我只是想看看小娘的遗物。”
刘嬷嬷没有多问,目光中有几分心疼,悄悄叮嘱阿七陪着沈青芜。
云小娘的房间比沈青芜的还要小一些,家具也更为陈旧。房间里没有什么私人物品,云小娘是染病而亡,想必是怕她用过的东西带了病气,都丢掉了。
沈青芜让阿七把门窗都关上,坐在床边细细闻了闻,确实能闻到淡淡的香气,是刘嬷嬷新换的被褥和床帐上的熏香味道。
沈青芜让阿七闻了闻,阿七说那是她们在王府用惯了的熏香,在王府时从没听阿九抱怨过这味道会让她头疼。
阿七又将柜子里,床底下等隐蔽处细细找了一遍,除了两个空空如也的旧箱子,什么都没有发现。
沈青芜摸了摸单薄的床板壁上已经有些模糊的雕花,心头隐隐有些怪异的感觉,仿佛听到一个女子幽幽的叹息。
“姑娘?”阿七不安地绞着手指。
沈青芜回过神来,见阿七神情惶然,抬手摸了摸脸,发觉自己竟不由自主落下泪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你不用担心。”
起身要走时,看到床边摆了一张小圆凳,光滑的凳面上有一个圆圈。她伸手摸了摸那一圈凹下去的浅浅印痕,眼前似乎闪过一个圆鼓鼓的铜香炉。
走到门口,沈青芜回身望向床边,仿佛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子双手捧了一个香炉,轻轻安放在床边的圆凳上。
从香炉顶盖的花纹中,缓缓溢出来丝丝缕缕的烟气。
女子慢慢吸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轻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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