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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岩羊尸体(第1页)

第一个视频,画面开始,是一个小小的黑影,逐渐靠近,靠近,露出警惕又精怪的眼睛,然后——是一只雪兔。

李鸢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说:“也挺可爱的对吧。”然后,点开了下一条视频。

这一次,是一群岩羊,在对面的悬崖上成群走过,拍的很清楚,大约有七八只。

李鸢还不算失望,还有最后一条视频。

可等点开最后一条视频,却还是岩羊,只是这次靠的更近,一只两只排的极为紧凑的队伍从镜头前走过,艰难的在雪地里行进。

没拍到。

是啊,雪豹哪里那么容易被拍到呢?

李鸢努力的笑了笑,收起设备,“没关系,也不算是毫无收获。那只雪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海纳尔没说话,他看出她是在强撑着失望和难过,只是沉默的帮她收起设备,然后替她背了起来。

两个人将红外相机重新架置好,准备下山,这一次他们打算延长观察的时间,半个月后再来回收。

下山的时候,海纳尔问:“一直想问你,你微信名‘7000‘是什么意思?”

李鸢走在前头,勉强笑了笑:“根据最新的数据,全球雪豹的数量估计在7000只左右,这是为了纪念,也是为了提醒我自己。”

“提醒……什么?”

李鸢抿了抿唇,格外认真:“提醒我,我的道路,任重道远!”

海纳尔笑:“我当时猜了很久,倒没想到是这个意思。”

李鸢似乎缓过来一些,笑他:“你还有猜不准的时候?”

“人是最难猜的。比如说你,你就是我遇见过最难猜的人。”

李鸢听见这句话,忽然停了下来,她顺势就坐在雪地上,眯眼看着苍苍茫茫的白:“其实,野生动物是最单纯的,我一直想像动物一样单纯,没想到还是不一样,越想学习它们的单纯却越弄巧成拙,复杂到让人难以捉摸。你注意过野生动物的眼睛么?他们不管是在筹谋,还是在害怕,都是不加掩饰的。我觉得那是最直白的情绪,直白的,单纯的,也是珍贵的。”

“我猜不透你,但不代表你不单纯,事实上,或许是我见过的人太多,一开始就用惯性思维猜测你。后来发现,你其实就是这样,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李鸢猛的站了起来,缓缓回头,海纳尔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不远,李鸢眼里透出奇异的光,是震惊。

海纳尔一怔,不解问道:“怎么了?”

李鸢小跑上前,抓住他的袖子,表情凝重严肃。

“我看见了……”

海纳尔捉摸不透:“看见……什么?”

“不是!”李鸢带着他往下几步,指着远处的什么东西,“尸体,是猎物,是什么东西吃剩下的猎物。”

他们两个人急忙往那一处凌乱的血红跑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周边的雪层凌乱,不知是否有秃鹫鬣狗已经光顾洗劫过,血湮了一大圈,雪层上还有一道从悬崖下方拖拽而来的痕迹。

是一只食草动物,已经被啃食殆尽,只剩下沾染着血色的头骨还在,李鸢翻了翻已经僵硬的羊角,认出来这是岩羊。

李鸢看裂开的喉管,心下猛的一跳,这绝不是鬣狗或者野狼能造成的,只能是……雪豹。

“是那只雪豹,她还活着,而且最近有捕猎。”李鸢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急忙拿出相机拍照留下痕迹。

天边苍茫无际,万里无云,有几只烈鹰贴着山峰翱翔而过,只在雪岭云峰之上留下一声凄鸣的回声。

李鸢仰头望着,像是终于在心里落定了一件事,缓缓笑了。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她没有白来新疆。

——

两人回去,准备正式向巴特尔一家告别。玛迪娜是个不善言辞的哈萨克族女人,她一句话不说的替海纳尔装好了酥油和包尔萨克(一种哈萨克族点心),放在了他们的背包里;阿尔曼追着李鸢,抓着她的衣角哭,他哥哥的马坠入冰河里时他都没这么难过;巴合提别克更像母亲,他牵来了自己的小马,在一旁沉默的看着父亲和两位客人告别。

海纳尔隔着车窗和善良的牧民一家人告别,李鸢翻出了自己包里的所有零食,留给了阿尔曼。

在草原上可以有萍水相逢,但留下的记忆不会是萍水相逢,终究会变成枝繁叶茂的根蔓扎根在心里,用对这片草原的热爱化为供给的汁液。

——

很快就回到了恰西草原,这里的温度要比夏牧场温暖一些,也恢复了一些信号,李鸢开始和科考队的人联系,将采集到的岩羊尸体图片传送过去。

“嗯,好在,我在伊犁等你们。”

挂了电话,李鸢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她把打印出来的照片贴在了雪豹观察笔记上。

两个人坐在恰西草原民宿外的野营帐篷下,喝着越野咖啡,李鸢觉得口渴,顺手去拿杯子,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再抬头,海纳尔正在不远处看着她,拿了罐饮料单手起开,递给了李鸢:“后面还要进山么?”

“嗯,要进,不过要等他们一起来,这次如果有幸能观察到完整的雪豹生产记录,我可能就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海纳尔又拿起一瓶饮料,眉眼低垂:“还回来么?”

李鸢正在笔记本电脑上完善论文,随口应道:“我还准备去西藏,继续观察雪豹,新疆……应该会回来吧。”

这个地方和她到过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样,景色不一样,风俗不一样,人情世故不一样,动物植物不一样……向导也不一样。

李鸢忽然顿住,看向海纳尔。其实她是个很怕分离的人,所以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的和他人保持距离,不交心,不亲近,离别的感觉就会淡一些。可是她还是失误了,她忽然有了分离前的失落和难过。

所以,她又说:“一定还会回来的……这里的雪山很美。”

海纳尔挑了挑眉,眼中有什么东西忽然从沉重变得轻松,他替她整理好桌子上的资料,随意道:“好吧好吧,看来我还是个长期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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