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瞧了眼唐诗,笑着打趣:“等他回来这花都谢了。”
赵思礼笑而不语。
“他心眼小,我可不敢跟他抢。”唐诗玩笑说:“我就要郁金香,玫瑰你带回去,可别让他知道了。”
她招招手,让赵思礼过来坐。
刘姨拿着花瓶出去,病房里霎时安静。唐诗弯腰拉开一旁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盒子。
“上回太匆忙,没来得及给你。”她递过来:“原本想给你们做婚戒,世桉嫌款式老,不好看。你收着,戴不戴都不要紧。”
盒子里装着一对翡翠指环,不如他过去见过的扳指那样厚重,款式轻巧,绿得十分通透,哪怕是赵思礼这种不懂行的人也看得出其中价值。
“这我不能收。”他没接:“太贵重了。”
“什么贵重不贵重,原本就是给你的。”唐诗拉过他的手,将盒子连同指环一起放在他掌心:“原先在他妈手上,后来出了点变故……”她察觉失言,适时停住,改说:“世桉上大学那会儿创业缺钱,找我要了几次我都没给,那时候他是怎么跟我说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嘴硬。”
的确像他的风格。
赵思礼没有追问前一句,摩挲着边角,推回去:“那我就更不能收了。”
“你要是不收我就只能拿去卖了,然后再把钱打给你。”唐诗说:“你不用觉得有负担,给你了就是你的,即便有一天你跟他过不下去了,也没关系。”
赵思礼微怔。
且不说他和林世桉刚结婚不久,这种堪称煞风景的话从长辈口中说出来,实在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看出他的怔然,唐诗笑着说:“自己养大的孩子是个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今天过来没坐一会儿就让助理给他订机票,我就知道,他一定又钻牛角尖了。”她摇摇头,盖住赵思礼的手背:“我说这些他知道了一定不高兴,世桉性格偏激,但本性不坏,我原先以为他这辈子大约都要一个人了。”
“还好,还好。”她低头,拍了拍赵思礼的手,笑容里除了感怀和欣慰,还有一些赵思礼看不懂的担忧。
他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病房里突如其来的感伤,却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刘姨拿着刚换好的花回来,推门后停了一会儿,等到脚步声过去,方说:“又是隔壁房。”她将花瓶放好:“那么多人都看不住他,年纪轻轻,怎么就这想不开非要自杀。”
这话说完,唐诗没来由地缩了下手指,未能及时修剪的指甲从赵思礼手背剌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赵思礼看过来时,她已然将手收了回去。
走出医院已经十点了,赵思礼的手好似今晚的夜色一样沉重。
等车的间隙给林世桉发了条微信,告知他这件事。祖孙俩的反应差不多,林世桉更直接一点,说不值多少,让他卖掉。
跟着打来电话,不关心戒指,只关心他怎么回去。
“这里打车很方便。”赵思礼又说:“你奶奶给了我一对戒指。”
“我知道。”
“是一对翡翠戒指。”赵思礼下意识掂了掂重量,接着意识到这不是黄金,不能用克重来衡量价值,便放低嗓音,咬字刻意:“很绿,帝王绿的绿。”
他的话外音太不隐晦,林世桉受他感染,那块在胸口压了一整天的石头终于在此刻落下些许:“你想多了。”
拇指顶着锁扣往上抬了一下,楼外灯光不如大厅明亮,投下的光晕将赵思礼衬得愈发严肃。
“啪”一下将盒子盖回去,赵思礼确认后强调:“真的很绿。”
电话里传来林世桉略沉的笑声,他在这通电话里流露出的态度和反应明显比上一通轻松。赵思礼的态度对他的情绪有着很直接影响,事实上,不管赵思礼如何说,他仍旧会不自觉地去窥探赵思礼的脸色。
结婚并没能给他安全感,反而让他更加对赵思礼的一言一行都更加小心在意。他试图在赵思礼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以此湮灭其他人的气息,可事后又会后悔,担心赵思礼会因此恐惧疏远他,这样的近乎割裂的行事致使他在这段婚姻里一直患得患失。
这种顾虑在他看见被赵思礼落下卫生间的婚戒时破土,同雨后春笋那般疯狂生长,哪怕赵思礼解释说只是忘了,他亦会忍不住想,如果是秦怀,如果是别的人,他还会忘吗?
“你的笑声让我觉得受到了冒犯。”赵思礼嗓音不虞。揣着这么个东西实在太不安了,他道:“还是给你吧,奶奶说你之前一直想要。”
“我当初要它也是为了拿去卖。”思绪回笼,林世桉坦言:“你给我,我还是会拿去卖。”
“这不是传家宝吗?”
“不算。”林世桉话音一转:“要我帮你找买家吗?”
赵思礼抬手拦车:“你怎么总惦记卖了它。”他不解道:“之前你创业缺钱,想卖了换钱我能理解,现在是为什么?”
他拉开车门:“你很缺钱?”
这话听来多少带了些打探的意味,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纸婚前协议,赵思礼很快意识不妥。林世桉也想到了,下一秒便说:“如果缺钱,就没办法保证那张协议的有效性,那你……”
出租车在夜色里穿行,司机安安静静握着方向盘,车厢内的每一个响动都无比清晰。
“你是不是误会了。”赵思礼平静望向窗外,霓虹在他脸上留下斑驳交错的光影:“那张协议保证和束缚的不是我,而是你。在你做出背叛我的事情之前,那只不过是几张废纸。”
街景迅速倒退,司机从后视镜觑了一眼,很快又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