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那边宫女棋局已毕,玉倾却忽地开口低低唱了起来。
只是,虽然声音柔和,发音却甚是古怪,场中人都听不懂她在唱什么。
也不必听懂。
空灵美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愁绪,一抹苍凉,分明是在思念着什么,仅是那低低的似有似无的哼吟浅唱,已经让人想起那些离乡的游子脸上的落寞,分离的恋人曾经耳边的低喃。
作者有话要说:
☆、风华
玉倾轻声哼了两遍,音量渐高。此时她的诗已书毕,秋百合将那张宣纸掀起后,玉倾笔重新沾了墨,继续在下一张纸上涂抹,线条流畅,却是副图画。
她的浅唱益清,场中人渐渐听明了歌词。
在这般寂静的夜里等着你
重拾那时忘记了的微笑
距离当时只有短短的日子
一想到就会温柔起来
去到星星聚落的地方
祈求你永保笑容
即使现在遥不可及
我们一定能够重逢吧
从何时起你的笑容变得如此飘忽无常
自从那次错误开始
珍贵的回忆成为了光束
去向遥远的高空变得更强
去到星星聚落的地方
希望我的思念能够传到你的心中
即使要与冷漠相拥
即使现在遥不可及我们一定能够重逢
在寂静的夜色中……
唱过两遍之后,玉倾忽然又转成了那种古怪的发音,再次轻语低喃了一遍,然后,右手静止,左手放笔,脸却抬了起来,目光直直向上方的座位看去。
目光所及处,看着的,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国师。
——韩丹,纵然现在遥不可及,我一定,能带着你,一同回到我们的时空去。
国师的目光第一次与她交汇而没有错开。
良久。
终于醒过神的众人发现了两人的无语对视,却没有人想开口打破眼前的宁静。
刚才玉倾的浅吟,声音美丽低婉,却又带着某种让人说不出的心安,使人不知不觉中静下心来,再加一点思念,一点忧郁,揉合成一种奇异的魅力;而此时场中相隔对视的两人,一个雪衣优雅,风华绝代,一个出尘飘逸,绝代风华。
若这两人站在一起,会是一幅多么让人赏心悦目的图画?
最终,一个杯子的落地结束了这片寂静。
丹凤公主掩着嘴笑道:“真是对不住,手滑了。”
靖平王爷的眼神晦暗难明,示意宫女将棋局与书画全部置于场地正中,供人鉴赏。
乍看清棋局,各国使团中便有精于棋道的人惊叹一声,也顾不得礼节,起身大步走到场中棋边,看着那黑白混战胶着的棋局痴痴不语。
却也另有人道:“此棋虽落子如风,却出自宫女之手,如何能算得一项?”
玉倾微微一笑,示意那两名宫女作答。便有一宫女施礼道:“适才遵巫女大人吩咐,由她指点我们落子,我们只需将子摆在巫女大人指示的地方即可。”
另一宫女亦道:“巫女大人右手弹琴,左手写诗,口中却不停说着我们要落子之处,难道诸位大人没听到么?”
她这话一出,闻者俱惊。
江湖中确有“传音入密”的功夫,说出的话只让特定的人听到,其余人都不会察觉。让他们惊奇的不是这门功夫,而是玉倾居然将这功夫用在了此处,用思之奇巧,确是想人之所不曾想。随即便有人悟到为何玉倾一开始不曾和乐而歌,原来她彼时正指导两宫女下棋。
“……大弦嘈嘈——实在看不清。”那些刚刚参加过诗文赛的文人们伸长脖子也无法看全诗文,纷纷站起身围到那几页诗旁边,几人执一张细细品评,不时还微微摇头晃脑地念出几句。自玉倾那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一出口后,他们便收起了最开始的狂傲态度,一直盼着能再听到几句,此时眼见玉倾落笔成诗,却偏偏离得远了看不清,无法尽兴,心里着实搔痒难耐,干脆便学那几个棋痴一样围上来了。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拔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妙,实在是妙啊!”有人大声念出纸上的诗文,在一边击节赞叹。
一诗文赛上的清国选手突然走到玉倾面前深施一礼下去,“巫女大人文彩飞扬,吾等心下着实仰慕。这琵琶曲弹得美妙,巫女大人更是写得传神,今日小人着实开了眼。此前对巫女大人不敬之处,还望巫女大人海涵。”
他这一拜,那些文人们便纷纷施礼,一片请罪之声。
这边还没完,那边品画的又争论起来。原来玉倾最后一张宣纸,画的是秋百合弹奏琵琶,其实不过寥寥数笔,眉目尚都看不清楚,口鼻更是面巾掩盖,但难得的是神入骨髓,任座中任何人一眼看去,都立刻辨得出那画上神仙一般的人儿便是弹“绿意”奏《霓裳》和《六幺》的秋百合,那种冷傲神气直似透过纸张直扑入面。当下便有人惊为神作,却又有人说这种眉眼不清的画如何称得上神作,两边开始争执不休,到最后原本的谦谦文人竟吵得脸红脖子粗,哪里还有什么体统可言?
玉倾看向夜舞:一心几用,这算得绝世技艺不?
夜舞微皱着脸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