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秋百合只是玉倾一个人的侍女,而乔容向来自己自足惯了,也不会把自己的事推给别人,因此四人同住的时间内,秋百合负责做饭采买和洗玉倾与自己的衣服,至于乔容与越倾国两人,饭可以同吃,衣服便只能他们自己洗了。好在越倾国虽然毒素未清,但平时下地行走已无大碍,洗洗衣服倒还可以。
“在下看玉姑娘,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哦?”大概,是联想到越倾城了吧?毕竟,这身子本就是她的。
“在下早年曾结识了一位朋友,容貌与玉姑娘颇多相似。”
玉倾微笑道:“这么巧?不知乔公子那位朋友身在何处?”
乔容脸上忽地滑过一抹落寞:“红颜薄命,已然故去了。”
玉倾一直低着头搓着衣服,倒没有看到乔容的表情,不过听他声音里似乎颇有伤感之意,想起越倾城之前与他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注定的宿敌。医与毒,本就是相生相克之性,当年乔容与越倾城相斗,下手也俱是狠辣,双方都明白这种争斗必是不死不休。想不到越倾城死后,乔容尚还念着她。
只是不知道这份感念是发自于他的真心,还是他说来试探自己的?
“乔公子神仙中人,那位姑娘若地下有知,知道能让乔公子如此挂念,想来心中也会甚感欣慰。”
乔容喃喃道:“当初她活着时,我以为我们的关系真的像我师父告诉我的那般,是要纠缠一世,不是她死,便是我亡,因此每次出手都绝不留情。可是几年前我听到她的死讯时,我才突然发觉,这世间一下子寂寞起来,似乎再没有什么人能惦念能牵挂了。原来她在世时,我每天心心念念最多的,便是如何打败她,现在想想,便是想着打败她,也算是在想着她罢?”
玉倾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清洗起手中的衣物来。
乔容这番话与其是说给她听,不如说是自语更恰当一些。
这个人,是不是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与越倾城是一世的仇人,在越倾城突然死去,才发现自己对她有别样感觉?
“不知道乔公子那位红颜是病故的么?”说来不是没有蹊跷,越倾城既为暗卫,肯定不可能将自己的这重身份告诉乔容,那她后来在暗门中受尽折磨,最后被钱南望挫骨扬灰一事,也当是隐秘至极,甚至连尸体都被挫骨扬灰,可说是连曾活在这世间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乔容又是从何处得知越倾城已死的消息?
“不知道。”乔容微叹道:“我与她身份而言就注定是敌人,每年都会有几回争斗,不管她去了哪里,我都会在决斗前期尽力找到她,而她似乎也盼着与我的决斗,每次都会故意留下一些痕迹或者线索让我能尽快找到。她与我,其实是同一类人,背在身上的使命,如果不是死了,那便一定会完成。所以在几年前的一次决斗中失约之后,我便知道,她大概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就算四肢俱断,她便是爬,也会爬到我面前的。
“而自那次之后,这几年,她一次都再未出现过,江湖中也彻底没了她的消息,于是我知道,她一定是已经离开这个人世了。”
玉倾站起来,将手里揉搓过的衣服用力展开,覆于水面上,打算重新漂洗几次,哪知道溪水水流有些急,衣服顺着水流漂了出去。
玉倾“哎”了一声,身子前倾伸手去抓,急乱中却又把旁边那盆已经清洗好的衣服全部碰落进小溪之中。玉倾顾不得踏进水里,急着将这些落入水中的衣服捞起,最先漂走的那件衣服却已经渐漂渐远。
乔容见了,也急忙踏入水中,顾不得湿了鞋袜和衣衫下摆,趟着及膝的水将那件漂远的衣服提了起来。
玉倾这边手忙脚乱将几件洗好的湿衣重又放回了木盆中,看到那边乔容站在水中,明明神仙般的人儿,却搞得鞋袜下衫尽湿,明知他是因为出手帮自己才落得如此下场,自己若是笑他未免太不厚道,但仍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
那边乔容看到玉倾一向清冷的玉面忽地含笑,便如朝阳破雾,映着眉间那几瓣娇艳欲滴的花瓣,端的是明艳不可方物,不由呆了一呆,低头看看手中抓着的湿衣以及自己的狼狈样,也不觉笑了起来。
两人这般相视一笑,之前那种隔阂生份便立时淡了不少。
乔容走到溪边,玉倾伸手将他手中的湿衣接过,告罪道:“劳烦医仙大人出手,一衣带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乔容看她模样便知她定是在心里偷笑,不由道:“好个调皮丫头,好心帮你取衣,还被你嘲笑。”
玉倾忙板住脸,可是转头看到乔容的狼狈样子,忍不住便又“哧”了一声。
乔容嘴角噙笑,无奈看了玉倾一眼。
“两位在笑什么?”一道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
玉倾转头看到居然是缓缓行来的越倾国,不由喜道:“哥,你起来了?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越倾国看了乔容一眼,含笑对玉倾道:“好得多了,有乔医仙在,自然妙手回春。”不知是因为玉倾今天心情大好还是什么,她竟觉得越倾国此时的话里少了以往的那些淡淡疏远的语调。
玉倾眼睛一眯,道:“那就好。百合已经去镇上采买粮食了,灶上现在还有热的白粥,哥要不要喝一碗?”
越倾国温和道:“好,那就有劳妹子了。”
玉倾将湿衣全部放回盆里,转身要往回走,忽又站定扭头对乔容道:“乔公子,害你的衣衫湿掉了,外面风大,还是尽快回去换件干衣吧。”说着才又向回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