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业父子完了,彻底完了。心目中的五好女婿面临坐牢,原本荣耀富贵的张家烟消云散,曹大鹏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他万万没有想到,彭远征母子竟然成了张承业父子的梦魇。几天前发生在新安机械厂门口的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变成了一个官宦家庭噩梦般的肇始。
他也是副厅级干部,在新安市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经过刻意打听,当他得知市委专门为了彭远征母亲的案子召开了紧急常委会,而市局也专门成立了专案组,查办效率又是超乎寻常的高,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
彭家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彭玉强和孟霖夫妻都是新安机械厂的职工,作为总厂党高官,他深知彭远征母子无依无靠,是底层人中的底层人——但是,张承业父子怎么可能被一个草根扳倒?
思前想后,大概只有两个理由可以解释了:运气好。
可真的是运气好吗?
或者,是张承业得罪了上层领导,被上面趁机拿下吧。曹大鹏又这样想。
曹大鹏凝视着摆在自己办公桌上的报纸,上面正刊登着张承业被查办的新闻。他的眉头一挑,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就沉声道,“进来!”
门一开,彭远征飘然而入。
曹大鹏一看是彭远征,眉头一皱,脸色一沉。他以为彭远征借着告倒了张承业父子的“东风”,又来厂里跟他闹腾孟霖工作的事情。
“你又来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一次的下岗名单,是厂党委会上集体决策的结果,让谁下不让谁下,谁在岗谁不在岗,都是根据工作需要!你母亲的事情,已经定了,等她出了院,回厂里来办完手续,领了补偿金吧。”
曹大鹏沉声道。
彭远征轻轻一晒,大步走来。
走到曹大鹏办公桌跟前,他将捏在手里的调令放在曹大鹏的桌上,淡淡道,“曹书记,我妈调到文化局去了,这是调令。我今天来替我妈办手续,你们组织人事科的人说,要你签个字,然后才能办。”
“烦请签个字吧,你放心,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来给曹书记添麻烦,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互相不牵扯。机械厂愿意让谁下岗就让谁下岗,与我们无关了。”
“当然,我在之前说过,我妈的医药费,机械厂是要给报销的。我妈出事的时候,还是厂里的职工,而且又是在下班过程中出的车祸,理应算做工伤。我过几天抽空把单据给曹书记送过来。”
彭远征的声音沉凝而坚定,冷漠而嘲讽。
可此刻的曹大鹏,心思却全放在了别处,根本没有听到彭远征后面的话。
文化局?曹大鹏心中一突,低头望着调令,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又盖着文化局党委的鲜红大印,错是错不了的。
国有企业调到政府序列局下属的吃财政的事业单位,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但一般是关系比较硬的人才能办成。况且,以孟霖这个频临退休的年纪调过去,就更不容易了。
曹大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霖刚从自己这里下了岗,这手续还没办,就突然调到了文化局……这意味着什么?
曹大鹏突然想起当日彭远征在自己家里拂袖而去撂下的一句话,“好,我记住曹书记的话了。请曹书记放心,我一定会要一个公道的。”
曹大鹏一念及此,脸色骤然一变,抬头来望着彭远征,眸光微微有些闪烁。
“曹书记,烦请签个字吧。”彭远征站在那里,神色平静。
曹大鹏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笔在调令上签下了“同意、曹大鹏”的字样,然后捏着递给了彭远征。
“看在曹颖的面上,这事就算这么了了。我妈调走,就是给你曹书记一个台阶下。希望曹书记以后说话办事多给自己留个后路,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做绝了。”彭远征冷笑着撂下一句话,接过调令转身就走。
还没有等曹大鹏反应过来,他已经出了曹大鹏的办公室,向机械厂组织人事科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