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都走到门口了,转过身来,从头到脚,一穷二白。他没有选择,眼前人是他唯一的生机,“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求我?”
“您能说服冯先生叫他带我见一面我父亲吗?”
栗清圆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她自己都见不着呢,她还怎么去说服他口里的冯某人。“我不能,我说服不了的。”
盛稀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更多的是不相信,仿佛他鼓足的勇气,被对面的人全不在意的扔到地上去。
他适时的沉默,反倒是叫栗清圆难作起来。她再次试着笑着解释,“冯镜衡这个人很偏执的,我确实说服不了他。你们的事,他也并没有告诉我,我不知道,我今天只是帮你转达一下。”
“可是冯先生说了,你是他的女朋友。”盛稀撒谎了,明明冯镜衡次次联络他,要么通过律师,要么通过他助手。
对面的女人,一时凝噎的表情。盛稀猜不准她的年纪,但总归有着年轻姣好的容颜,以及她是冯先生身边唯一不那么盛气凌人的。盛稀说不明白这种感觉,好像眼前一把无头无尾的青云阶梯,他仰着头,唯一能真切看清楚形容与声音,且是真实热络的,便是这个眼前人。她问了他的名字,却没有告诉她自己的。
栗清圆想要撇清的,可是,好像也没有必要在一个孩子面前解释正名什么。沉寂了会儿,反问他,“你知道你父亲闭关避世吗?”
盛稀点点头。
“那你要见他是为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提及这一句的时候,栗清圆仿佛看到了他捧出一口热腾腾的心。
片刻,盛稀低垂的脑袋抬起来,却是看着旁的地方,并没有与栗清圆对视,甚至是失焦的,浮游的,连同他的灵魂。
“这么多年,他资助着我和外公外婆,却始终不愿见我。现在只剩我一个了,他依旧不放心我,连同他的遗嘱遗产什么的,都要经过冯先生。我像一个附件,被他打包转交,我就是不懂,可是我又无能地不敢拒绝,就像冯先生说的那样,我不是个读书的料,但是现阶段,他只能安排我去读书。”
栗清圆听后,怔了许久。她甚至生出了些审视心,也许他正如冯镜衡说的那样英语一塌糊涂,但是少年的表达陈述能力却很好。她也相信,这些是他的肺腑之言。
说话间,栗清圆在路上买的网上订单送达了。
好几大袋子,她去开门拿进来的时候,有两箱纯净水太重了,她分批往厨房拿的时候,盛稀局促了会儿,终究弯腰来帮她了。
栗清圆见状,没有从他手里接过来,只得指指位置,叫他搁在那里,然而,她口里依旧撇清,“我真的帮不了你什么啊。冯镜衡有句话是对的,你现阶段只有读书一条路。”
少年搁下东西,也不洗手,垂在运动裤的两边揩了揩。有着与年纪相符的青涩与耿直,“不要紧,你不帮我,我也会帮你搬的。”
栗清圆不禁笑一声,“为什么?”
“因为女的搬不动。”
这让栗清圆想起第一次见冯镜衡,他那句,爱护妇女儿童,人人有责。
栗清圆把买的东西一一分门归类地搁进冰箱里,也拿了瓶水给盛稀,作为报酬。
她归置的时候,并没有请他走,喝水的少年也没有自觉告辞。
于是,栗清圆便顺口问了下他期末的成绩,得知他报的分数,栗清圆真的毫不掩饰她的失望。
“你这样去师大附中或者外国语,是铁定跟不上的。”
盛稀诚实以道:“我并没有想去。是冯先生硬要塞我去。”
栗清圆笑了笑,她想起他那天说的镀金门阀的说辞了。随即,盛稀再次出声,“如果见我父亲很为难的话,能不能眼前择校的事,帮我跟冯先生说一下。我并不想去师大附中或者外国语。”
栗清圆试图跟他说明白一个道理,“你如果丝毫不想学,那么去哪个学校都是一样的。倒不如听他的,混个门槛文凭。”
“我想自己考美专。”
“那么这话为什么不跟冯镜衡说呢?”
“他说一切都是我父亲安排的,他并不希望我涉及他这一行。”
栗清圆某一瞬看到了东亚家庭父权腐朽的一貌,又不禁记起一部国剧里的台词,大意就是,骨子里的东西,拗不过命。
栗清圆把一盒无菌鸡蛋大头朝上地分装到冰箱的储蛋格上,她明明说的是再寻常客观的旁观者言,“学什么可以再商量,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当然得由自己决定。但是无论你想学什么,文化课拖后腿都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