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某人站在小红楼的门口,看着车里的人徐徐发动车子。栗清圆在心里等了好几拍,等他的反口,等他的疯癫,等他公然与栗朝安叫板……
结果,他并没有留下她。
于是,驱车的人,静默地朝他扬扬手,当作晚安。
*
栗清圆周六上岛的时候,已经九月份了。
轮渡上能看到许多进出岛的学生。有在外上学回岛的,有出岛去外头求学报到的。
这也是栗清圆头一次自己开车上岛。全程紧张到冒手汗。然而,顺利从甲板上下来的时候,向项来接她,意外且惊喜,仿佛圆圆做了件多了不起的事。
“你小舅看到你能这样克服掉心理障碍,也该安心了。”
“太阳惶惶的,为什么要一大早就调侃小舅。”
“这些年,我一直要找他唠唠这个的。丢下我们娘俩还不够,害你弄了个这么大的心病。”
“妈妈,我真的要生气了。”
“好了,谁都不能说你的小舅。”
“本来就是。你不能仗着你是阿姐,都这么多年了,你依旧要作威作福啊。”
向项怪圆圆不懂,“这是我和他的相处之道啊。”
向宗与栗朝安都是理智怪。和他们吵架,能被气死也能分分钟复活,因为向宗会把阿姐的美貌也归为她的臭毛病,说阿姐就仗着自己的皮囊去肆无忌惮地勾引栗朝安。简直庸俗至极。
向项不气反笑,她说她爱这样庸俗的戏码。
向宗最后摊摊手,示意姐夫输了。这世上,没有人再比他更懂他的阿姐了。对她最高级的赞美就是: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虚荣肤浅刁蛮跋扈,但是没办法,这世上只有一个向项与他血脉相连。
后来多了个圆圆。
栗清圆的名字是栗朝安起的,取得是出生那时的一阵写意: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
圆圆从小就是美人胚子,记得那时候向项一时嘴快,说这世上能叫圆圆的大概都是美人。电视里的陈圆圆……
向宗听后生气,怪阿姐不好好读书,拿被命运捉弄的苦命人比诩自己的女儿。
向项就说了那么一次。后来圆圆的许多教养,包括英文开蒙,都是向宗当舅也当父般地引导着。
向宗最后那几年与阿姐频繁争执的时候,他便说过,我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的,阿姐,我当圆圆自己的亲生女儿,我将来的一切都要留给她的。如果人势必要在这样的俗务里周全乃至成全自己,那么我有圆圆,我留给圆圆,也不算白活了。
我恳求你,别再为难我了,好吗?
这是母女俩,时隔十四年,也是圆圆成年后这么多年,向项头一回主动交代起她视角里的小弟。
她知道,小弟这些话,对圆圆很重要。
栗清圆听后,沉默良久。两个人从车里各自下来,她把后备箱里的伴手礼拿给向项,也问了句,“妈妈,你知道小舅那些年在等的那个人就在我们岛上吗?”
向项面露骇色。
栗清圆沉静地点了点头,不无遗憾地补充,“只是对方……不喜欢小舅。人家后来有儿子的。”
向项轻声地喊了句,作孽呀。
栗清圆陪着向项入了店,再进了后院自己的房间,廊前,风光之下,艳阳是橙黄色的。向项与圆圆商量的口吻,“乖乖,我今天鼓足勇气和你谈这个,就是想跟你说一声,都过去了。那是你小舅自己的事,你不能再放在心上了,好不好?”
栗清圆不置可否。向项看着着急,“即便你小舅活着,人家也不会和他有什么结果。这是不争的事实。”
栗清圆开自己房间的窗户透气,再走到廊下,拧水龙头接水洗手洗脸,“我只想要个公道。既然对方无情小舅,看在那些年小舅资助他的份上,我想要回小舅的信。妈妈,我见过小舅写那些信时的伤神甚至痴心。既然对方全没有想过回应,能不能把小舅的心意还回来。”